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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笑是楊孝明（右）最顯著的特徵，顯示着他的自信與威懾 |
審訊辦案專家、市公安局預審監管總隊預審員楊孝明26年審了400件“鐵案”
預審是一門特殊的學問，雖沒有刀光劍影，卻無時不蘊藏着對抗和激烈的交鋒。這是另一個戰場，預審員需要以心理服人，以智謀取勝，以法律拿奸；要執仗法律利劍，伸張正義，斬除邪惡。而楊孝明正是這個戰場上的專家……
預審界有個楊孝明
古兵法雲：“攻心爲上，攻城爲下。”提起這話來，干預審工作多年的楊孝明可能仍然不會同意。從當警察那天起，他就羨慕那些衝鋒在一線、生死臥底、浴血擒敵的戰友們，可這些經歷過無數生死考驗的老刑警們，一提起老楊，這個長期在預審室裏整天和罪犯面對面的“文人”，卻都是由衷地敬佩。
26年前，楊孝明從天津市公安學校(34期)畢業，被分配到當時的市局預審處擔任預審員，從此便開始了與各種犯罪嫌疑人面對面打交道的從警生涯。26年過去了，100多個曾坐在他對面的犯罪嫌疑人經審訊，被依法處以極刑；也有比100這個數字更多的犯罪嫌疑人，至今還在高牆電網的監獄中接受着刑期。在他先後成功審結的300餘起重特大刑事案件和100多起一般刑事案件中，從未發生過因辦案質量而被退審退查的。鐵案如山，這是他20多年來的不懈追求。
疑難案件找楊孝明
審訊，是一門少爲人知的社會科學。預審期間，手銬雖然限制了犯罪嫌疑人的自由，但有罪的供述、無罪的辯解，仍充滿“火藥味”的較量。辦案民警要在法定的時間內，獲取犯罪嫌疑人真實的口供，收集充分、確鑿的證據，深挖犯罪、擴大戰果，完成提請逮捕、移送起訴的法定程序。這其中，對疑難案件的審訊最見功力。
2002年元旦前後，本市發生以針狀物扎人企圖製造社會恐慌的案件。在這一年最寒冷的冬季，一萬多名民警連續十幾天在凜冽的寒風裏蹲堵，最終，一名嫌疑人被抓獲。市公安局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李秀林立即要求：請刑偵局火速派人審訊(當時，預審支隊歸屬市刑偵局)。凌晨時分，楊孝明奉命趕到。由於案情重大，局長們都聚在會議室，邊商討案情邊等待着消息……
清晨，當局長們看到楊孝明走進門時的輕鬆表情，便知案子已經拿下。其後，又有數名犯罪嫌疑人先後落網。李秀林副局長，這位資深刑偵專家，深深記住了預審支隊有個楊孝明，此後，遇有重大疑難的審訊總會說：“叫楊孝明馬上過來。”
作爲一名審訊辦案專家，楊孝明對接手的每起案件，總是以“假如面前站着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去推理。這種邏輯思維使他能夠在大要案件面前，始終保持冷靜審慎的科學態度。由此，他成爲本市預審系統審訊辦案的一張“王牌”。
公正求實不偏毫釐
《刑法》中明確定義的刑事犯罪有400餘種，但在辦案實踐中，各個案件卻千差萬別。可楊孝明主審的400餘起案件，件件經得起時間的檢驗。他靠的是執法爲民的高度政治責任感和對法律負責的科學態度。
1994年7月，一起涉嫌盜竊重大技術成果罪的案件安排由楊孝明審理，這是全國公安機關接報的首起此類案件。當時的法律法規對此尚無明確界定，但社會各個方面卻十分關注，楊孝明壓力很大。犯罪嫌疑人杜某原是本市一國有企業的高級工程師，後加盟一家專門生產安平水準儀的鄉鎮企業。在杜某的技術指導下，該鄉鎮企業的產品迅速佔領了市場，形成對原國有企業的較大沖擊。這家國有企業遂指控杜某，利用工作之便盜竊原單位精密儀器圖紙，要求鄉鎮企業停止生產並由杜某賠償經濟損失4萬美元。杜某拒不承認指控，案件的有關證據又不充分，而專家對涉案技術已做出肯定的鑑定結論。此案一時成爲棘手的難題。
楊孝明認爲，案件既然涉及重大技術成果，那麼如何鑑定，由什麼部門來鑑定應是定案的關鍵。他對安平水準儀幾乎一無所知，但爲把有關技術問題搞清楚，他找來專業書籍研究，並走訪市科委和國家測量儀器研究所等多家權威部門，把不懂的技術問題逐一搞清楚。在審理中，他不盲從原有的專家結論，堅持對案件重新梳理、重新鑑定。楊孝明的做法令有關科研單位深受感動，在中科院的大力支持下，楊孝明負責召集了國內多名權威專家，對涉案的測量儀重新鑑定，最終認定該測量儀不屬重大科技成果。從而使這起盜竊技術成果的指控失去了立案的法律依據。依照有關法律法規，杜某的行爲不構成犯罪。
辦案第一位是證據
楊孝明的辦案思路很明確———第一是證據，第二是證據，第三還是證據，但收集證據談何容易。《刑法》明確規定擁有法律效力的7種證人證言組成的證據鏈條，要環環相扣。
那年，大港區發生一起搶劫出租車殺害司機的大案。兇手趙某將出租司機勒死後棄屍於公路一涵洞，當其駕車逃跑途經安徽阜陽時被當地公安機關截獲。趙某對劫車殺人的犯罪事實作出供述。按屬地原則此案很快移交本市公安機關審理。此案事實基本清楚，按常規，審結並不費時費力。楊孝明閱卷後，敏銳地發現趙某雖供認殺人事實，但細節不清，口供含糊。長期的辦案實踐使他意識到，犯罪嫌疑人在驚魂未定時的初步供認，很可能在法庭審理時突然翻供。楊孝明和同事們仔細研究了被害人的檢驗報告和現場證據，發現被害人是被系成雙股的旅遊鞋帶勒住頸部致死，這是證實其犯罪的獨有證據，必須獲取。第一堂審訊，楊孝明等就將趙某作案前如何準備雙股旅遊鞋帶、
如何實施犯罪的證據加以固定，然後迅速前往趙某在津打工時租住的平房，搜查提取趙某丟棄的旅遊鞋。通過出租房主和同院鄰居的證明，案發前趙某在此租住。在嚴格按照程序找來見證人、詳細填寫搜查記錄和提取贓物證筆錄的前提下，證明提取的旅遊鞋確係趙某所有。
爲把案件辦成鐵案，被害人屍體的藏匿地點同樣具有證據價值。嫌犯趙某殺人藏屍、駕車逃跑，在津沒接觸過其他人員。因此，趙某能準確供認出藏屍地點就足以證明他劫車殺人的犯罪事實。楊孝明和同事們不辭辛苦趕往現場，將藏屍的涵洞及現場周邊情況逐一記錄在案，使審訊有的放矢，所獲取的口供與現場勘查提取的證據和記錄再次吻合，從而形成了牢固的證據鏈條。法院開庭審理時，趙某果然翻供，但證據如山。趙某見大勢已去，請求給妻子寫封信，他在信中向家人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你可以保持沉默
保護無罪的人不受法律追究。是法律公正的體現，是對人權的尊重。但這並不意味着犯罪嫌疑人可以藉此矇混過關。在實際的審訊中，預審員經常會遇到犯罪嫌疑人拒供、僞供、不供等情況，楊孝明客觀分析認爲，這都屬於人的正常心理反應。之所以告知犯罪嫌疑人應享有的種種權利，從審訊的意義上講，就是爲了將他們被羈押後紊亂的思維和起伏不定的情緒納入法律的軌道。
2003年5月的一天，楊孝明正陪着妻子在商場選購傢俱，這時手機響了，刑偵局命令他立即回局，主審一剛剛被緝拿歸案團伙的重大嫌犯劉某。大案已發，雖證據在握但口供難拿，尚未掌握的同案犯隨時有外逃的可能。被採取了強制措施的劉某依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連自己姓甚名誰也不講。
與這樣的犯罪嫌疑人短兵相接，案情緊迫容不得詳細制訂審訊方案。楊孝明穩坐一旁，冷眼觀察，十幾分鍾便洞察出劉某的所思所想，審訊策略瞭然於胸。楊孝明一開口就將犯罪嫌疑人享有的權利如實相告，這令劉某頓感意外，但場面仍是死水微瀾。審訊從“沉默”談起，從法律意義上的“沉默”，到爲人處事的“沉默”原則，到“禮儀之邦”的知書達禮，楊孝明娓娓道來，說得劉某如坐鍼氈……
3個多小時後，劉某終於沉不住氣了。他講的第一句話竟是：“你別講了，我實在受不了你居高臨下的樣子。”楊孝明正言道：“公安機關執行法律，維護法律的尊嚴，對犯罪嫌疑人不居高臨下，但也不會遷就你、乞求你。”劉某剛開口就碰了釘子，便借題發揮挑起論戰，劉某自詡知道些社會腐敗現象、研究過法律，還不時搬出自己的專業知識加以炫耀，企圖奪回心理上的“制高點”。但在緊張爭辯中，他無意間已改變了稱謂，對楊孝明言必稱您了。
從閉口不言到爭辯不休，楊孝明熟練地運用審訊技巧，將其抗拒心理引入“無罪辯解”這一正常的心理階段。楊孝明選準時機開始發力，讓面前這個狂妄的犯罪嫌疑人清楚地知道山窮水盡的含義。待劉某垂頭喪氣時，楊孝明審訊的劍鋒一轉說：“我還沒碰到一個以零口供就定罪的案子，如果你願意，我很願意嘗試這第一次。”言罷拂袖而去。此時無聲勝有聲，楊孝明把壓力留了下來，同時也公正地把思考留給了犯罪嫌疑人。
楊孝明自信地對指揮破案的領導說：“再有半小時就可以錄口供了。”一杯熱茶未盡，劉某傳話過來：“想跟楊同志再談談。”楊孝明返回審訊室，劉某沮喪地承認了全部犯罪事實。一個長期以來騷擾一片的重大犯罪團伙，因主犯的率先崩潰而被及時一網打盡。
走進罪惡的內心深處
預審室簡單的桌椅，很自然地劃分出自由的界限、構成了一個特殊的時間與空間。說特殊，是因爲失去了自由的犯罪嫌疑人在這裏也會有情感的發泄、語言的交流。所不同的是，這種“交流”需要審訊辦案民警職業的反應、敏銳的洞察力和調控局面的能力。十幾年來，不論是作案百起的大盜、殺人不眨眼的兇徒；還是自命清高的知識型罪犯、橫行一時的黑社會、流氓惡勢力頭子，楊孝明一次次從容地走進他們罪惡的內心世界，一次次剖析、解讀着他們從普通人到犯罪嫌疑人這人性扭曲的蛻變。
1999年1月，公安部致函本市公安局，調楊孝明參加一起重大案件的預審專案組。這一次，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觸犯刑律卻執迷不悟、對審訊牴觸情緒極大的老幹部。對這樣“特殊”的犯罪嫌疑人，楊孝明因人而異、因案而異，把功夫下在了摸清其以往的生活經歷等方面，並由此制訂了詳細的審訊方案。審訊從黨的歷史、我國改革開放取得的偉大成就談起，從黨對他的教育、培養入手，引領他重溫曾擁有過的激情和光榮。隨着情緒的調動，審訊的重點轉向講解國家依法治國的大政方針，這是彼此親歷的現實、熟悉的話題，聽起來不像是審訊，倒像是學術研討。
十幾天後，這位老幹部不禁仰天長嘆、懊悔之情溢於言表。又過了幾天，當上午的審訊結束時，楊孝明拿出一份準備好的禮物———生日蛋糕。生日蠟燭在審訊室點燃，強烈的反差震撼人心。最終，楊孝明在贏得審訊勝利的同時，也贏得了犯罪嫌疑人的尊重。
楊孝明返津一年後，這名被依法判處8年有期徒刑的罪犯，服刑期間多次託監管民警帶話給楊孝明，表示很想在有生之年再見一見“老楊”。
寶劍鋒從磨礪出
楊孝明1984年考取了中國政法大學法律專業，自學了《預審學》《法醫學》《犯罪心理學》等相關理論，讀書和辦案筆記整齊地碼了半個箱子。對知識廣泛的涉獵和積累，不斷開闊他對疑難案件分析研究的視角、對法律深入地研究與實踐，使他對案件特殊性的提煉心有靈犀，逐步形成了自己踏實、務實、善於攻堅克難的審訊風格。
一位老預審專家這樣描述預審工作：“看破了是是非非，點破了真真假假，在犀利與威嚴的背後，是預審員一顆善良的心。”微笑是楊孝明最顯著的特徵。生活中，他的微笑流露的是忠厚與謙和；走進審訊室，他的微笑顯示着自信與威懾。對一個常年與罪惡打交道的預審員來講，時刻擁有微笑的確需要深厚的底蘊。儘管他能夠嫺熟地運用預審學的很多技巧，但這種技巧並沒有制約他的微笑。也許是他閱歷過太多的情與法，罪與罰，希望與絕望，麻木與覺醒。因此，這種微笑纔有了魅力、人格纔有了魅力、審訊辦案也就有了魅力。
人物簡介
楊孝明，今年48歲，一級警督，26年前，楊孝明從天津市公安學校(34期)畢業，被分配到當時的市局預審處擔任預審員，現爲市公安局預審監管總隊預審二處處長。6次榮立個人三等功、一次二等功。2001年，楊孝明成爲公安部向全國特聘的10位審訊辦案專家之一。
人物語錄
■鐵案如山，這是他20多年來的不懈追求———
■“假如面前站着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去推理———
■辦案思路———第一是證據，第二是證據，第三還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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