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下旬,錦州市“兩會”期間,70多份有關黴變“國儲糧”的情況反映連同黴變糧食標本被一同送到了大會祕書處。但此後“情況反映”沒有下文,3000噸“國儲糧”黴變一事至今如泥牛入海。
2005年4月1日,錦州市糧油檢測站對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抽樣檢驗發現,所提取樣品在“容重”這一指標上,均只達到了“三等要求”,而國家在“國儲糧”“容重”這一重要指標上的要求是必須達到“二等以上”。
糧庫內部職工舉報,2003年末至2004年初,3000噸“黴變糧食”經“烘乾”入庫。此後,黴糧摻雜在其他糧食中被運往各地,期間發生了“萬噸黴糧”被上海方面退貨的醜聞。
3000噸“黴糧”何來?何去?時代商報記者對此進行了深入的調查。
“民以食爲天”,糧食是國民經濟的命脈,國家儲備糧食(簡稱“國儲糧”)更是命脈中的“命脈”。很長時間以來,我國從中央到地方對這部分糧食的儲存、使用極爲重視,要求“國儲糧”數量真實、質量完好,無黴變、無蟲害、無鼠雀、無事故。
而發生在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的“黴糧事件”前前後後卻讓人對其管理體制以及相關的問責體系產生懷疑。
萬噸“國儲糧”擱淺上海灘
2004年五六月間,1萬噸存在不同程度黴變的“國儲糧”在運抵上海港後被收貨方發現,隨後,與此有關的3000噸黴變“國儲糧”一步步進入了記者的調查視線。誰知,當“黴糧”被奮力撞開冰山一角後,一切又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當時由遼寧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爲上海方面“代儲”的1萬噸“國儲糧”(玉米)如期運抵上海港,當地糧食部門負責驗糧、收糧的工作人員馬上開始工作,可是眼前的情況令他們非常驚訝,工作人員不得不跟上級取得了聯繫———由船上卸下的糧食中,混雜着大量黴變顆粒,1萬噸全是如此!
“經上海方面的初步檢驗,那些玉米中的脂肪酸值高達70%-80%,而正常的這個數值應該在40%左右。”經歷此事的錦州國儲庫內部人員事後這樣向記者敘述了這批糧食的發黴情況。
由於這1萬噸玉米是由中央儲備糧管理總公司瀋陽分公司從中協調並決定由遼寧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爲上海代爲儲存的,所以上海方面迅速將信息上報到了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的主管上級———“中儲糧瀋陽分公司”。因爲按照協議和“國儲糧”的有關規定,發生黴變是根本不允許的。同時上海方面拒絕接收這批糧食,1萬噸“國儲糧”無限期地滯留在了上海港。
得知“意外”情況出現後,“中儲糧瀋陽分公司”立即責成遼寧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進行調查和處理,對於調查的細節,記者和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處理結果比較明朗,那之後不久,另有一批等量的玉米被運抵上海,並經檢驗合格後被上海方面順利接收,而此前的那1萬噸則被“擱置”。
對於出現黴變的那1萬噸玉米,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主任趙啓學則有不同的看法———糧食不是在“國儲庫”裏發黴的。因爲那批玉米在卸船時從30多米高的輸送帶上落到地面,發生了破碎,而破碎的糧食顆粒在上海當時的溫度和溼度下,很容易受潮黴變。
事情被壓下了。黴變也好,受潮也罷,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還是平靜地度過了2004年。事情被隱性處理了:這一年中,該庫原有的7.1萬噸“國儲糧”指標被“中儲糧瀋陽分公司”削減爲6.1萬噸;其“國儲糧遼西地區中心儲備庫”的稱號被拿掉。
“中儲糧瀋陽分公司”這兩項業務範疇內的決定,被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一些知情職工理解爲,與一批在該糧庫更早時間段裏暴露出來的3000噸黴變糧食有關。
遲遲未被撞開的“冰山一角”
在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內,很多內部知情職工都知道他們那裏有3批收來的糧食“與衆不同”。
2003年11月,從吉林運來的300噸共5節火車皮的玉米最先暴露出“問題”。工人們發現車皮裏的這批玉米的糧溫已經升高,而且大多已經黴變,失去了使用價值。與其他很多發現了問題的人一樣,現在仍然供職於該糧庫儲運部門的呂東(化名)向庫領導作了彙報,但是在“趕緊烘乾,入庫!”的指示下,僅僅幾天之後,經烘乾的這300噸黴變玉米便成了“國儲庫”裏的“國儲糧”。
“因爲糧粒本質已經發生了黴變,經烘乾後也是黴變糧,入庫與好糧摻到一起後,整庫糧食就都不合格了。”像呂東這樣的本庫糧食工作者的擔心,在近半年之後發生在上海的“黴糧事件”中得到了印證。
但是讓人擔心的還不止這些,2004年二三月間,來自吉林的2200噸玉米棒和2004年3月份來自錦州當地的500噸玉米,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但都悉數入了庫。由此,“黴變糧”入庫的總數達到了3000噸。
調查中,記者在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裏見到了這3000噸黴變糧中的一少部分,有40至50噸左右,被放置於該庫北牆一個僻靜處。此前,從2004年3月份開始,糧庫內有一種情況,就是在一個很短的時間段內,500噸玉米被銷往遼中用於造酒,將近900噸玉米被分批運往廣東等南方城市作飼料用,還有一批1000噸的玉米摻雜在其他玉米中構成了1萬噸的總數後,被運到了上海,正是在這批玉米中被檢出了大量的黴變顆粒。對於以上這些,該糧庫負責儲運的知情者表示他們十分清楚是怎麼回事,據他們看來,記者能夠見到僅存的這批黴變玉米已經實屬不易。
其實,從2003年底黴變糧食入庫開始,知情的職工就不止一次將黴變“國儲糧”的情況以各種方式報告給了各有關部門,但是2004年的五六月間,萬噸“國儲糧”擱淺上海灘的事還是發生了。2005年1月下旬,錦州市“兩會”期間,70多份有關黴變“國儲糧”的情況反映連同黴變糧食標本被一同送到了大會祕書處,之後原定準備隆重操辦一下的包括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在內的錦州糧食系統的表彰大會草草收場,但3000噸“國儲糧”黴變一事則如泥牛入海。
5份驚人的“檢驗報告”
目前,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內部有一種“比較認同”的換算。已經失去使用價值的3000噸黴變糧食若按2003年至2004年糧食出庫時的市場價格每噸1200元計算,是360萬元。“這樣孤立地算不科學,也不符合現在庫存狀態的實際。”另有一部分糧庫知情人士則不完全同意這麼算,“因爲這3000噸黴變糧食已經入庫,也就是說已經摻雜到其他的好糧之中,勢必會造成這些‘國儲糧’整體黴變,因爲黴菌是繁殖的。”
對於這種看法,官方的白紙黑字也許更能說明問題。錦州市糧油檢測站2005年4月1日簽發的5份檢驗報告傳遞出一個驚人的信息,對分別從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1、2、3、7、8號庫中提取的2公斤玉米樣品進行了檢驗後發現,上述所提取的樣品在“容重”這一指標上,均只達到了“三等要求”,並且“雜質及不完善顆粒總量不合格”。而國家在“國儲糧”“容重”這一重要指標上的要求是必須達到“二等以上”。
“黴變的糧食連‘等外’都算不上,更不用說‘二等’了,上海那1萬噸糧爲什麼出事?”接受記者採訪的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職工這樣將事情聯繫在了一起。
局長口中的“好糧庫”
錦州糧食局於素芳副局長不承認糧庫有問題。當着記者的面,她對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予以了很高的評價。這個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視察一下的“國儲庫”“十分讓上級滿意”,沒有出現過任何紕漏,“黴變儲備糧的情況是不可能的”。
爲此她還特意讓與她有着同樣自信的錦州國家糧食儲備庫主任趙啓學帶着記者在糧庫內走了一圈。當記者一行人來到糧庫北牆下那堆四五十噸的黴變糧跟前時,表示並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於副局長問趙啓學是怎麼回事,趙主任一邊急着帶他的上級和記者離開一邊進行了解釋。不過說來說去,到底這些黴變糧食是“庫底子”還是“別人放在這準備賣掉的”,他沒有說清楚。
準備中的參觀走不下去了。其中包括不同種糧食已經落地混雜在一起的鐵路專用線貨場,以及枕木間盡是散落糧粒的數百米長的專用線鐵路,這些都是記者事先看清楚的,不走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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