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年35歲的西班牙護士路易斯·恩西納斯,是在安哥拉威熱省抗擊馬爾堡出血熱的醫生無國界組織醫療隊成員之一,親身參加了在安哥拉抗擊馬爾堡出血熱的艱險工作。
西班牙《世界報》18日節選了恩西納斯有關抗擊這種類似埃博拉的高傳染和高致死疫病日記---馬爾堡日記:
空城
首例馬爾堡出血熱是在2004年10月確診的,但直到今年3月,安哥拉政府才宣佈進入疫情緊急狀態。至今,安哥拉的該疫病患者已達235例,215人死亡,預計今後死亡人數還會增加日。
3月27日,一架小飛機把我們帶到了威熱市。抵達之時,我們做了最後一次擁抱。從現在開始,爲安全起見,所有人之間嚴禁任何身體接觸。飛行員將我們扔在跑道上後,就飛快地調轉機身踏上了回程路,匆忙得彷彿在躲避疫病。醫療隊似乎做好了面對最糟糕情況的準備,我的職務是醫生聯絡員。我不相信自己已經到了這裏,一個每天有越來越多人死亡的疫病重災區。已經有124人感染,119人死亡,其中9人是我們要去工作的威熱醫院的醫療人員。威熱城頗具領主的氣勢,帶着咖啡的味道。房子略顯莊重,讓人想起葡萄牙人的存在。現在這裏給人一種空城的感覺。
我們先急匆匆地趕去與當地代表和世界衛生組織代表團開會。面對疫情,當地政府顯得無能爲力。回到駐地,就是醫療隊會議,一直開到半夜。我上了牀,馬上就睡死了。
停屍間
3月30日我和英國工程師彼得一起巡視這個被稱爲馬爾堡隔離區的地方。彼得有抗擊埃博拉病毒的經驗。威熱省醫院只有300來張牀,但總是有400名左右的患者。從外觀上看,它與普通醫院沒什麼區別,彩繪的牆壁增添了它的氣勢。但鮮豔的色彩遮掩不住死寂的感覺。去停屍房時我們套上了所有的安全設備:一件醫療服、一件晨衣、一雙橡皮靴、三雙手套、一副口罩、一個兜帽、一件圍裙和一副像潛水鏡一樣的眼鏡。炎熱令人無法忍受,彼得朝我擠了擠眼睛,希望能振奮我的精神。我們進入有兩個小房間和一個大房間的停屍房,這裏有兩排冷櫃,每排8個,放了13具屍體,沒有任何身份標誌。屍體發出難聞的氣味,令我不住地想逃離。即使穿着防護服,按規定我們仍不能碰觸任何人或受污染物體。
我們走向隔離區。醫院領導不敢再陪着我們進入,只是給我們指好了路線。我們進入一個庫房模樣的地方,碰到了一位意大利醫生。一個星期前,他的一位同事因爲感染病毒剛剛死去。他在這裏檢查病人,走動得很慢。
病人們躺在地上。兩人已經死去,其中一個也許是兩天前剛死的。空氣中瀰漫着屍體、尿臊、血腥和嘔吐物的味道,滿目悽慘。我被一個病人絆了一跤,他看着我的眼睛,請求我幫助他。不知是因爲炎熱,還是因爲此時無能爲力的感覺,我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彼得建議我們離開,周圍絕望的哀號更強烈了……
人都死了
4月1日行了,我們的隔離中心就要撤銷了。我們已把病人根據診斷結果安置在不同病房:疑似病人在橙色病房,確診病人在嚴密看護病房。我們還有一個康復病房,但至今也沒人來過。所有進入醫療中心的病人先要做血檢,在這方面我們有幸與加拿大的一個專業實驗室合作。到目前爲止,所有我們最初診斷爲疑似的病例都在實驗室得到了確診,這是個好消息。壞消息是,他們都死了。
判決
4月4日安東尼奧走進醫療室,兩眼看地,彷彿犯了罪。他是被人送到這裏來的。他坐到地上,雙手抱頭。我走近他,他不說話,我也一樣。我發現詢問病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不過從他緊張雙脣裏蹦出的幾句話真的很難聽懂。
與安東尼奧說話很困難,瞭解他的病情也不容易。問他問題,他彷彿聽不到一樣。他反覆說這是不可能的,災難怎麼會接二連三降臨到自己頭上?後來我才得知,他的妹妹上週死了,今早母親也去了。我試圖安慰他,讓他先睡一會兒,診斷結果過會兒纔出來。他睡着了,像個孩子。安東尼奧28歲,曾有過兩個三歲的雙胞胎孩子。我說“有過”是因爲,兩個孩子在安東尼奧來這裏後的第二天也死了。
精神創傷
4月11日今天來了兩個女人。醫療中心稀少的病人令我擔憂。人們不來是因爲他們的傷口在精神上。他們希望能找到對這一災病的超自然解釋。有時候,他們認爲我們是魔鬼的使者,用巫術殺死了他們的親人。我們該怎樣做才能讓他們明白馬爾堡病毒的嚴重性,讓他們相信我們的工作呢?像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等待我們去解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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