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郊區縣的污染區域進行治理時,我們發現,天津淘汰和禁止生產的污染企業竟然吸引了一些外地人,他們通過招商把污染企業招走了。”天津市環保局副局長趙恩海說起此事,有些無奈。
趙恩海所說的對污染區域和企業進行治理的工作,名爲“碧水工程”,是天津市爲了全面提高水環境質量而推出的一項綜合環保工程,明確提出了要對城區以外的一些以前被重點污染的區域進行生態恢復。例如在大港區要組織開展中塘鎮重點污染區域的生態恢復工作,在靜海縣要開展大邱莊鎮等重點污染區域的生態恢復等,這些區域過去都曾集中開辦過小化工、電鍍、小冶煉等工廠。
據瞭解,來招商的多爲外地一些省份的市縣級開發區,包括河北、山東、甘肅、寧夏等地。“比如,這次對北辰區西堤頭鎮污染區域的治理過程中,就有幾個企業的設備被拆掉後運走。我們對他們的去向不太瞭解,也無能爲力。”趙副局長說,這種情況在以前的治理中也出現過。
他說,這確實是一個矛盾,天津市區非常繁華的地段,20多年前就有一些小化工廠,比如染料廠、溶劑廠等,因爲氣味大,後來被遷到了郊區縣。但是隨着人們環保意識的增強,近年來遷往地的居民對這些污染企業也很反感,要求將其關閉。
北辰區西堤頭鎮位於天津市區北部,在上世紀70年代初開始發展化工企業,到了鼓勵鄉鎮企業發展的80年代,衍生出多家小化工企業,後來發展到90多家,在村莊周圍、道路兩旁,生產化學制劑、染料中間體、油漆塗料、農藥、香精香料等各類化工產品的企業一個挨着一個。
在天津市政府的一份文件中有這樣的描述:“西堤頭鎮的化工企業起步較早,在促進區域經濟發展、解決就業、增加農民收入等方面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由於缺乏科學規劃,佈局不合理,與居民區交錯混雜,污水處理設施建設滯後,加之一些企業偷排偷放污染物,造成局部環境污染問題比較突出。”
天津環保局的一位官員曾說這裏:“有水皆污,空氣污濁,土地退化,生存環境受到嚴重破壞。”
西堤頭鎮的居民多次向有關部門反映問題,並提交了一份近些年因環境污染導致患癌症去世居民的名單,一度被外界稱爲“癌症村”。天津市政府於今年5月份下發了《關於綜合治理北辰區西堤頭鎮化工污染問題的決定》,並列出了治理時間表。
西堤頭鎮黨委副書記張永超說,通過化工企業治理,現在已經取締了污染企業11家,停產14家,環保執法部門24小時值班,監控生產企業進行達標排放。
對於外地企業來招商的問題,張永超說,用犧牲環境去換取暫時的經濟指標代價太大,得不償失。現在對西堤頭鎮的第一階段的治理,鋪設排污暗管、對坑塘填埋已經投入了650萬元,計劃是2700萬元,這只是剛開始。
津南區八里臺鎮大韓莊村和北閘口鎮翟家甸村的兩片重點污染區域也正在進行生態恢復工作。有的企業被強制關閉。而據津南區環保局幺俊東局長介紹,有一家被要求停產的生產染料中間體的化工企業搬到了黃驊的一個開發區。“如果這個企業到了黃驊進行了工藝改進,做到了污染物達標排放還是可行的,但是達標排放不等於無污染”幺局長說,單純從環保角度來講,這是一種污染轉移。他反對先污染後治理,因爲“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在津南區八里臺鎮的生態治理中,用養魚池淘汰的水把原來已經被污染的坑塘水換了兩次都不行,過一段時間水體依舊發臭,顏色變紅變黑。因爲一些有機物已經沉澱到污泥當中了,靠自然恢復需要很長時間。
幺局長認爲,雖然很多人都明白治理污染要付出高昂代價,但是有些地方還要重蹈覆轍。“在天津,這些項目已經不允許幹下去了,可是,到了其他地方,也許被作爲好項目引進去。目前,我們防止這些項目在天津境內轉移,但是,轉移到外地,我們就控制不了。”趙恩海副局長說。
中國青年報天津7月3日電
經濟時評
污染項目爲啥成了“香餑餑”
天津市對污染企業進行治理時,竟然吸引了外地一些省份來招商,把天津淘汰和禁止生產的污染企業招走。污染項目成了“香餑餑”,這一現象耐人尋味。
難道外地的相關人士不知道這些項目的危害性?我想,不會不知道。之所以對歷史教訓視而不見,執意重走“先污染後治理”的老路,是在環保與發展的選擇中,單純追求發展而捨棄環保,關鍵在於這些項目能帶來GDP,能拓寬就業渠道,能增加財政收入。按照政績考覈,這些污染項目能給他們帶來看得見摸得着的“業績”。
污染項目成了“香餑餑”,表面看是個別地方官員重眼前利益輕長遠利益,重局部利益輕全局利益,對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的重要性、必要性、緊迫性缺乏深刻的認識。實際上,它所暴露的問題遠不止這些。
首先,這是環保法律的悲哀。按理說,對於招商引資中的環境保護,國家有法律法規,地方有執法部門,只要嚴格執法,就不應該出現搶污染項目的怪現象。事實上,環保法規不敵土政策,環保職能體制不順,環保執法流於形式等多重障礙,使得環保部門腰桿“硬”不起來,環保執法難於“上青天”。以至於出現基層環保局長匿名舉報環境問題的尷尬新聞。
污染項目成了“香餑餑”,更是對現行政績考覈機制的拷問。中國大部分地區仍然處於城市化與工業化發展的初期,當發展經濟成爲政績考覈的重中之重時,讓他們心悅誠服地落實科學發展觀不是件容易的事。筆者以爲,現在最爲迫切的,就是堅定不移地把綠色GDP與環保指標納入官員政績考覈,建立地方政府對轄區內環境質量負責的政績考覈體系,以及違反環保法律法規的行政處罰辦法。
也許有人會理解這些把污染項目當成“香餑餑”的官員,認爲“先污染後治理”也不妨是落後地區走出發展困境的出路之一,爲了經濟發展犧牲點環境也無可厚非。但事實證明,“先污染後治理”是一條代價高昂的發展道路,作爲處於後發展地區的中西部,是有可能選擇一條經濟、社會、環境協調發展的新路的。換句話說,中國的資源、環境現狀,決定了我們沒有任何資本再走“先污染後治理”的老路了,除了走綠色發展和循環經濟之路,我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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