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均知中英兩次鴉片戰爭,但殊不知,在英國逐漸從中國的殖民舞臺上退去之後,日本接替其成爲對華鴉片輸入的最大東家。日本軍方斷言,“中國只要有40%的吸毒者,那它必將永遠是日本的附屬國。”
山西天鎮:煙毒最深
周山仁這次來到了一個方言不太好懂的偏僻地方。
他從山西省大同出發,坐車三個多小時到達大同市天鎮縣。大同位於山西的最北邊,而天鎮又在大同的最北邊,這裏是從河北進入山西的必經之路。天鎮以北二三十里有座山叫盤山,是山西的天然屏障,抗日戰爭爆發前爲防止日軍進入山西,閻錫山在盤山修了國防工程,如今這裏依然能看見大大小小的被用作機槍陣地、迫擊炮陣地的山洞。
周山仁來到這裏是爲了瞭解當地在抗日戰爭時期種植鴉片的事情。這位山西大學歷史系的老師最近接受了《山西抗戰口述史》的研究任務。這部由山西省社科院歷史所主持的研究項目試圖把1500位親身經歷過抗日戰爭的老紅軍、老幹部、普通百姓的故事以口述的方式記錄下來。
周山仁選中了天鎮縣大屯的老幹部李福生作爲採訪對象。當時只有十幾歲的李福生依然記得:從天鎮縣到陽高縣漫山遍野都是花,大凡是比較好一點的土地都是紅紅白白的罌粟花。
天鎮的土地大都是坡地,只有少量的水澆地,而這些水澆地在當時幾乎全被用來種植“大煙”。1908年清政府在全國施行禁菸運動,這個運動在山西做的最好,當時還是全國“模範省”,在日軍入侵前,山西已經沒有人種鴉片了。日軍進入山西后,當地政權“中空”,加之其推行“以戰養戰”的政策,開始鼓勵、默許老百姓種植鴉片。
“日本人來了8年,我們就種了8年大煙,”李福生說;另一位浮沱店村村民吳憲銀記得,日本人來的第二年就開始少量種植鴉片,“到第三年就大了”。
老百姓知道種鴉片不好,也知道吸鴉片不好,但是當時種一畝鴉片相當於種10畝、20畝玉米、穀子的收入。
爲了加強對鴉片的價格壟斷,日本對鴉片實行專賣,並有專門收購鴉片的機構。
李福生記得當時日本人對中國人種植鴉片並不徵收費用,只收大煙。李高是當時李福生所種鴉片的收購者,李福生回憶說當時李高僱200多人割大煙,一擔就有一百來斤。
不過種植鴉片並未給當地人帶來生活質量的改變,吳憲銀當時每天的伙食情況就是三餐黑豆。很多人開始吸食大煙。
“日本人只收一部分,剩下的由自己賣自己吃,”李福生說。當地吸食大煙的大概有1/5到1/4。吳憲銀說,“種煙就抽菸,我當時就抽菸,好像自己就是壞人。”那時還是不到20歲的小姑娘,如今已經80歲的侯大女老太太在旁邊插話:“我那煙吃得好呢!”
當地人告訴周山仁,那時候傾家蕩產的人特別多,特別是一些中農、富農的地主家庭。除此之外,種植鴉片的另一個害處就是破壞土地。直到今天,天鎮因爲土地貧瘠,莊稼很難種,因此,依靠大同豐富的煤炭資源,跑運輸成爲當地人的主要收入來源。
李福生清楚記得,雖然日本人鼓勵種植鴉片,但“人家不吃大煙”。據說是怕影響軍隊的戰鬥力。當年,日軍在天鎮曾經殺了2000多老百姓,提起往事,吳憲銀禁不住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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