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八•一五』講話內容 小泉道歉全球評說

　　對於用天皇年號紀年的日本人來說，今年的『八一五』意義非同一般：60年是戰爭『還歷』(甲子)的周期；不僅如此，今年『八一五』恰逢日本政局動蕩時期，率性的小泉在這重要的日子裡將如何表現，引起了各方的極大關注。

　　此前媒體曾熱烈爭論小泉會否在當日參拜靖國神社，日本很多關心與周邊國家關系的人為此捏了把汗。但小泉當天沒有去靖國神社，而是發表了紀念二戰結束60周年的談話，向亞洲人民表示『由衷道歉』。

　　『由衷道歉』的話裡話外

　　小泉的談話分為三個部分：60年前的戰爭、戰後的日本軌跡、日本與亞洲未來的關系。

　　對於二戰，小泉說：『日本過去的殖民統治和侵略給很多國家，特別是亞洲各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日本虛心地接受這些歷史事實，再次表示沈痛反省和由衷道歉。』對於戰後的日本，小泉說：『日本一直貫徹著不使用武力和平解決問題的立場，在政府對外援助和國際維和方面為世界做出了巨大貢獻。』他認為日本戰後的歷史是以行動反省戰爭的和平的60年。講到日本和亞洲的關系，小泉強調：『日本與一衣帶水的中國、韓國等亞洲國家攜手，一道努力維護本地區的和平、共謀發展十分重要。』

　　日本政府認為小泉的談話沿襲了前首相村山富市對戰爭的認識基調，突出中韓，面向未來，因此比10年前的村山談話更進一步。日本媒體的分析則稍有不同，認為與村山談話相比，小泉談話中強調日本戰後和平貢獻的分量重得多；另外，小泉談話雖然沿襲了村山談話中的基調，但是村山談話中所包括的『錯誤國策』、『自以為是的民族主義』等深刻反省的表述在小泉談話中沒有出現。

　　各方解讀小泉講話

　　小泉的講話立即在亞洲國家和全球范圍內引起了反響。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孔泉在當天回應說，我們注意到小泉首相的談話。日本以認真和負責任的態度正確對待軍國主義侵略歷史，符合日本自身長遠和根本利益。我們希望日本政府及其領導人切實將有關表態和承諾體現在實際行動上。新加坡《聯合早報》16日在報道孔泉的講話時，稱中國『昨天正面評價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就日本殖民統治和侵略戰爭所作的道歉和反省，但同時敦促日本政府和領導人切實將有關表態和承諾體現在實際行動上』。

　　韓國外交通商部發言人說，日本政府盡管闡明了謝罪和反省的立場，但部分政治人士不斷歪曲美化過去歷史的言行，深深傷害著曾經遭到侵略的國家和民眾，日本政府應該對過去的歷史做出真誠反省並付諸行動。

　　印度新聞網將小泉『八一五』講話稱作『一個對中韓等鄰國的明顯的示好姿態』，馬來西亞最大華人社團馬華公會的副主席當天說：『表達遺憾和道歉是不夠的。我們要看到小泉的演講轉化為實際行動。不要今天你說抱歉，明天你又去參拜靖國神社。』法新社也發表文章分析說，小泉是在與中韓兩國關系『仍然發酸』的時刻做出這種姿態的，但當天仍有數十名日本議員包括兩名內閣成員去了靖國神社，顯示日本道歉的『真誠度』不夠。顯然，各方都對日本政府是否會『說一套，做一套』感到不放心。

　　美國《華盛頓郵報》分析說，『八一五』這天，小泉有意回避參拜靖國神社，而是選擇參加莊嚴的紀念戰爭死難者的儀式。這是因為對於小泉來說，9月11日的議會選舉是頭等大事，他不想在這個敏感時刻引起爭議和麻煩。日本的分析人士也贊同這一觀點，他們認為，如果小泉在講話中不為侵略反省道歉，雖然可以爭取不少右翼選票，但是卻會被反對派揪住小辮子，對自民黨和公明黨聯手大選非常不利。

　　據日本媒體透露，小泉的講話其實是經過長時間准備的。這份談話從3月之前就開始起草，使用村山談話和小泉在今年萬隆會議上的發言作為基調，由內閣的幾位副大臣起草，閣僚討論改動，官房長官細田博之最後定稿，直到15日早上仍在修改。此前，面對媒體對談話的種種猜測，內閣的所有成員一律三緘其口，使得小泉的表態更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

　　『八一五』，兩種力量交鋒

　　每年的『八一五』，都是日本右翼在靖國神社盡情表演的日子，今年也不例外。15日的東京異常炎熱，右翼團體早上6點多就派人手持『參拜英靈』的小旗一擁搶進靖國神社大門。上午，前來參拜的普通百姓並不是很多，中門裡要求簽名支持參拜的桌子前比較冷清，贊美『大東亞戰爭』、誣蔑『東京審判』的右翼書攤也不景氣。記者采訪了一位帶著家人來參拜的老人，她說，對右翼活動不感興趣，今天就是要告訴死去的老伴，你留下的家族現在很興盛，不要擔心。到正午時分，參拜人群達到高峰，隊伍排出300多米。

　　與往年一樣，有不少老兵身著各個時代的軍服列隊出現，只是今年的老兵明顯少於以往，走一趟就要休息個把小時。刺眼的是，有些年輕人甚至孩子卻穿上了嶄新的軍裝，走在他們中間。繼經濟產業大臣中川昭一之後，15日，小泉的兩位閣僚———厚生勞動大臣和環境大臣也先後參拜了靖國神社。由日本超黨派議員組成的『大家都來參拜靖國神社國會議員之會』也集體參拜了靖國神社，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只有47名議員參拜，不少人借口『准備競選』沒有出現。

　　與之針鋒相對，『日本和平遺族會全國聯絡會』、『中國戰爭受害者索賠要求支持會』、日本『九條之會』等進步團體也舉行了不少紀念活動，以行動反省侵略歷史。當天在靖國神社外不乏示威者，顯示在今日的日本，兩種力量正在激烈交鋒。

　　同日，在香港、漢城、馬尼拉、臺北……東亞及太平洋各地區及各國民眾幾乎都舉行了反日的示威活動，其規模大大超過往年。在象征日本帝國主義殖民統治的漢城西大門監獄，韓國、朝鮮及海外代表團三方發表了《日本帝國主義滅亡60周年特別聲明》，朝韓聯合紀念『八一五』，共同的感情顯然拉近了半島南北方的距離。此外，韓國300多各地方官員、國會議員和旅游者還聚集在獨島(日本稱竹島)表達對日本歪曲歷史的不滿。在菲律賓，曾被日軍強迫征為慰安婦的老年婦女成了主角，在日本大使館前示威要求日本政府道歉和賠償。一群二戰時淪為日軍俘虜的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重回泰國叢林進行紀念活動，當年他們曾在那裡修建『死亡鐵路』。此外，澳大利亞總理霍華德15日的一席話很是搶眼，他在一個紀念日本投降60周年的儀式上，形容日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殘暴的敵人』，並且強調澳洲士兵是在陸地戰中最先打敗日本侵略軍的部隊。

　　全球和日本一起反思

　　日本今年與周邊亞洲國家關系惡化，加上『爭常』的事鬧得很大，引起世界對日本與周邊關系的興趣，也帶來外界對東亞歷史問題的重新認識和評價。今年的『八一五』，全球媒體對日本的關注就比過去要多很多。很多媒體都不是簡單引用美聯社、法新社或是路透社這些大通訊社的現成消息，而是發表自己獨特的評論，幫助日本進行反思。

　　澳大利亞《悉尼晨報》16日發表文章，尖銳地指出：『這已經是日本政府第18次道歉了，但這是真的道歉嗎？』文章說，按說對戰爭道歉的需要應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但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不是這樣。事實上，現在日本正處在與鄰國關系不好的階段。即使小泉提出了『面向未來的與亞洲鄰國的合作關系』，但都讓人感到有點苦澀。因為盡管日本不斷地道歉，但並沒有跟它的過去做一個真正的了斷。

　　《華盛頓郵報》的文章指出，日本需要思考，為什麼當德國已經在歐洲如魚得水的時候，一些遭受日本侵略的亞洲國家卻仍然在激烈地指責日本。韓國《朝鮮日報》則說，只要日本依然否認亞洲『共同的記憶和共同體驗』，只想選擇性地記錄日本想記住的歷史，就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亞洲人，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世界人。

　　有跡象顯示，對於歷史問題給日本帶來的種種損失，日本民眾也在思考。《每日新聞》14日的民調顯示：43%的日本民眾認為日本在二戰中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而75%的日本民眾認為日本對是否應為二戰承擔責任的討論和反省還遠遠不夠深刻。結合日本第60個『八一五』的所見所聞不難發現，老一代右翼的影響正在淡化，新右翼則把宣傳重點瞄准了年輕一代。就在『八一五』，有一位日本大學生被右翼分子打得鼻青臉腫，原因是他喊了一句『反對小泉參拜神社』。許多日本評論家警告，『還歷』代表著輪回，許多大戰和革命都會在輪回之年重新評價，甚至重新醞釀。

　　值得指出的是，小泉談話也有著不尋常的意義。小泉是自民黨總裁，50年來，這是自民黨出身的首相第一次用公示文件的形式向亞洲各國表示反省和道歉，今後自民黨在處理歷史認識問題時將會以這個文件為准做出判斷。日本媒體認為：日本首相談話是由內閣確定的，也代表著政府的態度。但談話發表之後，面對記者詢問是否還去靖國神社參拜，小泉的回答仍然是『適當的判斷』。『兩條舌頭的外交』，是日本媒體對小泉內閣的辛辣諷刺，小泉能否對『由衷道歉』『言必信、行必果』，人們還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