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說我是靠朋友生活的。友情在我過去的生活中,就像一盞明燈,照徹了我靈魂的黑暗,使我的生存又多了一點點光彩。我有時禁不住問自己:假如我沒有那麼多朋友,我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可憐的人?我自己也不敢給一個回答。”——巴金
長壽的老人讓人羨慕,但是看着自己的朋友,一個個離開了,似乎也是一種痛苦。友情是巴金創作生命中的一盞長明燈,他在晚年撰文回憶故去的老友,《懷念老舍同志》、《悼念茅盾同志》、《紀念雪峯》、《憶沈從文》……字裏行間都是令人動容的感情。巴金曾經說過:“離開了友情,我的生存就沒有光彩,我的生命就不會開花結果。即使我的生命很快爲塵土,我那顆火熱的心仍然在朋友當中燃燒。”
巴金與曹禺 現代文壇雙子星
巴金與曹禺堪稱中國文學史上的“現代文壇雙子星”。60多年來,巴金與曹禺情深誼長,巴金一直非常關心愛護曹禺,曹禺也始終把巴金當做自己的師長、諍友。
1933年8月底,曹禺完成了處女作《雷雨》,他將稿子投給《文學季刊》。不過作品未被有關編委認可,在編輯部幾乎擱了將近一年。後來,靳以將《雷雨》推薦給巴金。當晚,巴金一口氣讀完了數百頁的原稿,他一邊讀,一邊掉眼淚,深深地爲劇中女主人公的命運所打動。第二天一早,他就向主編鄭振鐸力薦,建議立即發表,而且採取連載形式,一次全部登完。由於巴金此時已出版長篇小說《家》,蜚聲文壇,他的力薦引起了鄭振鐸的重視。
由於連夜閱讀《雷雨》受了風寒,巴金感冒了,但他還是主動要求擔任校對。1934年7月,《雷雨》這部傑作終於在《文學季刊》第三期全文發表。
巴金與蕭乾 巴金是“家長”
1933年,巴金和鄭振鐸從上海來到了北平,那年初冬,巴金住在燕京大學蔚秀園。在燕大讀書的蕭乾常去看望他,他們交談得非常融洽。巴金讀了蕭乾的小說《郵票》,多次鼓勵蕭乾說:“寫吧,只有寫,你纔會寫。”從那時起結成的友誼,在蕭乾後來漫長而困頓的創作和人生道路上一直溫暖着他。
蕭乾寫完《矮檐》之後送給巴金看,巴金啓發他寫作時要走出童年回憶的主題,寫點更有時代感的東西,從那以後,無論在上海還是在北平,在國內還是國外,蕭乾寫了什麼都先交給巴金看。而且,巴金一看到報上刊載蕭乾旅居國外時寫的文章,就會立即剪下來。蕭乾後來在回憶的文章中寫道,“如果不是巴金不辭勞苦,我在國外寫的東西早已大部分散失了”。蕭乾的朋友後來戲稱巴金爲蕭乾的“家長”。解放後,巴金和蕭乾的聯繫也沒有間斷過,巴金出國時用有限的外匯給蕭乾帶回各種版本的《好兵帥克》。他還從自己的藏書中爲蕭乾翻譯的著作提供插圖。
1957年7月10日,剛剛在報上被點名批評的蕭乾接到通知到中南海開會。巴金就毫不避嫌地與他坐在一起。蕭乾緊張極了,幾次悄悄說:“你不應該坐在這裏,這不是你坐的地方。”但是,巴金好像沒聽到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小聲說:“你不要這麼擡不起頭來,有錯誤就檢查,就改嘛。要虛心冷靜,不要失去信心……”1979年初,蕭乾錯劃右派問題得到改正後,巴金又最早一個給他寫來信祝賀。
巴金與冰心 金堅冰潔世紀情
1922年夏,巴金和堂弟在老家的園子裏,聽着蟬聲,讀着剛剛出版的冰心的詩《繁星》。11年後,在北平小住的巴金和章靳以,爲創辦的《文學季刊》組稿,才第一次見到冰心。
1940年冬,巴金來到重慶,當時冰心住在歌樂山養病。巴金常去看她,得悉冰心經濟拮据,連年夜飯都成問題後,巴金與冰心談起將她的著作在內地重印出版。巴金在原來北新書局出版的《冰心全集》的基礎上選編成三冊,書名爲《冰心著作集》。這筆版稅後來用於償還冰心在上海的債務。1943年,冰心新作《關於女人》壓在天地出版社不能及時出版,又是巴金幫她把書稿拿出來轉給上海的開明書店,不僅很快出版,而且銷路極暢。
1985年,冰心遷往新居,巴金前往看望她。此後一直到1999年3月冰心逝世,兩位老人因爲年老多病不能長途旅行,從此不曾再見面。兩位老人完全靠書信交流來溝通,幾乎沒有中斷。巴金即使執筆困難,但隔些日子也要給冰心寫信。冰心把巴金的信珍藏在一個深藍色鐵盒子裏。巴金多次在信中傾吐了自己對冰心的感情。他說:“您的存在就是一種力量。”“我仍然把您看似一盞不滅的燈,燈亮着。我走夜路也不會感到孤獨。”
1999年3月,冰心去世了。當時巴金正苦苦地與疾病抗衡,沒人將這一不幸消息透露給他。有一次,巴金在搶救室度過幾十個不眠之夜後,久未開口說話的他突然費勁地說出3個字:“打電話。”巴金的女兒小林問道:“打給誰?”巴金說道:“給冰心。”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住了。小林機智地回答:“醫院不能打長途,晚上回家打。”巴金固執地說:“現在就打。”小林問:“你要說什麼話。”巴金說:“告訴她,我沒事。”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巴金與沈從文 比鄰而居寫小說
巴金和沈從文初次見面是在上海,1932年,南京《創作月刊》的主編到上海組稿,請巴金到一家俄國餐廳吃飯,從青島來的沈從文也在場。後來,巴金得知沈從文身邊正好有一部短篇小說集想要找個出版的地方,也需要用它換點稿費。巴金就陪他到閘北新中國書局,找了一位熟識的出版家,幫沈從文把稿子賣了。小說四五個月後印了出來,名叫《虎雛》。
1933年,巴金獲悉沈從文和張兆和在北平結婚的消息後,發去賀電,祝他們“幸福無量”。沈從文回信時邀請巴金去新家做客。1933年9月,巴金提着一個藤包住進了位於府右街達子營的沈從文家。沈從文家客廳小,書房也小,但是很安靜,除了每天去客廳就餐,沈從文非讓巴金坐上座讓他感到有點拘束外,他的活動完全自由,寫文章、看書都沒有受打擾。巴金每天都寫四五千字,很快就寫完了《愛情三部曲》中的插曲《雷》。而那時,沈從文則在自己的房間內撰寫小說《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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