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高亮:“聽到招考的消息,我非常激動,不僅可以報效家鄉,而且還可以照顧年邁的父母。我最終說服了家人,匆忙轉讓了在海口的店鋪,返回定安參加選拔招考。”
王明江:“2005年9月1日,我們突然被通知到定安縣去開會。會上,縣領導先講了定安縣的教育現狀,最後宣佈所有人將被轉往鄉鎮中學去做代課教師,一年後再考覈轉正,期間待遇不變。”
陳益友:“做教師首先必須有教師資格證,而取得該證的前提條件則是,必須進修教育心理學等相關課程。”
網上舉報“村幹部”不想做代課老師
2005年10月20日,海南省政府網站“網上信訪”中有一封署名爲“我們”,標題爲《大學生村官集體強制轉教師事件,再次拷問定安政府誠信》的網上舉報信。信中稱,2004年6月,定安縣政府公開招考選拔60名大學生到基層村委會掛職任村幹部,2004年8月,經過動員、報名、筆試、面試等程序,30名大學生帶着全縣人民的期望,滿懷信心深入到了基層紮根鍛鍊。後來,隨着縣領導的更換,大學生的命運也起了變化,所有人全部被轉到鄉鎮中學去任代課教師,這當中,沒有人徵求他們的意見,尊重他們個人意願和考慮他們是否具備從教的水平和素質,也沒有任何領導出面給予解釋。文章最後,“大學生村幹部”表示對未來一片茫然。
2005年10月21日,省信訪局立即就網上舉報信做出了“轉辦意見”:“請定安縣政府辦於2005年11月20日前,向羣衆作出辦理結果。”
爲詳細瞭解“大學生村幹部”命運中所發生的波折和變化,2005年11月2日,記者趕赴定安縣,對事件的來龍去脈進行了調查。
滿懷夢想大學生要回家鄉做村幹部
11月2日中午,天氣陰冷,天空中不時地下着小雨,定安縣嶺口鎮嶺口中學的整個校園顯得有些寂靜。一個小時前,5位曾在定安縣各鄉鎮做村委會主任助理的嶺口中學老師和記者約好在學校裏見面。
一間不足20平米、屋頂斑駁的房間裏,橫七豎八地擺放了5張牀鋪和兩三張辦公桌。嶺口中學初一(2)班主任、數學老師王明江對記者說:“這就是我們的休息室,兼做辦公室,洗澡房離這500米,廁所200米。”
1975年出生於定安縣龍湖鎮的王明江,1999年從南京大學管理工程學院工程專業本科畢業後,曾任東莞理文集團公司經理助理。2002年12月,王明江辭掉了每月4000元薪水的工作回到海口,後任海南金華林業有限公司技術研發員,工資待遇與以前同樣豐厚。
王明江說,去年6月份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從海南一媒體看到了定安縣政府發佈的一則“面向社會公開選拔大學生到基層農村掛職鍛鍊”的公告,抱着報效家鄉、施展抱負的心願,他毅然辭去了海口的工作,返回定安縣報名參加考試。
記者調查,報名參考的多名原定安籍大學生,他們當初與王明江幾乎持相同的觀點。嶺口中學初一(1)班語文老師鄭高亮1999年從華南熱帶農業大學公共管理系畢業後,在海口做起了不錯的生意。“聽到招考的消息,我非常激動,不僅可以報效家鄉,而且還可以照顧年邁的父母。”鄭高亮最終說服了家人,匆忙轉讓了在海口的店鋪,返回定安參加選拔招考。
突然變化村官全到鄉鎮中學代課
2000年從海南大學計算機系計算機專業畢業、現在嶺口中學做“教師”的莫穎說,2004年8月,72名原定安籍的應往屆大學畢業生參加了縣政府招錄村幹部的考試。後因報名人數和錄取人數不成比例,最後只錄取了30人。2004年9月15日,他們和定安縣組織部簽訂了勞動合同,9月20日被派往各鄉鎮進行爲期3年時間的掛職鍛鍊,職務爲村委會主任助理,待遇爲300元/月。
莫穎說,後定安縣委、縣政府考慮到基層工作待遇差,而且掛職時間過長,就對以上內容做了調整,時間縮短爲2年,待遇提高到350元/月。
“縣委、縣政府終於能夠親政親民,着力加強基層幹部隊伍素質和能力的建設,關心本縣大學生的就業問題了。”原大學生村幹部、今年28歲的嶺口中學“教師”黃定鈞說,“一時間,定安上下對政府的舉措好評如潮。”
黃定鈞說,到任之前,30名“大學生村幹部”大多已經做好了刻苦鍛鍊、不負衆望、回報家鄉、紮根基層的思想準備,但他們沒有想到,時間僅過去了一年,他們的命運突然發生了變化。
王明江說,2005年9月1日,“大學生村幹部”突然被通知到定安縣去開會。會上,縣領導先講了定安縣的教育現狀,最後宣佈“所有人將被轉往鄉鎮中學去做代課教師,一年後再考覈轉正,期間待遇不變。”
“沒有人先徵求過我們的意見,也沒有領導出面給予解釋,我們就這樣毫無選擇餘地地被派到了鄉鎮中學當起了代課老師。”王明江說。
職業質疑沒有資格證咋當教師
當初的“大學生村幹部”王明江、莫穎、鄭高亮、陳益友、黃定鈞、莫遠清6人也同樣被轉往嶺口中學做代課老師。
2003年從瓊州大學政史系歷史學專業畢業的陳益友在畢業前就拿到了教師資格證。但這6名在嶺口中學當“教師”的“大學生村官”中,5人爲非師範類專業,沒有教師資格證。這意味着,他們從事的是“無證上崗”的職業。
陳益友說,做教師首先必須有教師資格證,而取得該證的前提條件則是,必須進修教育心理學等相關課程。
黃定鈞說,在今年9月份召開的宣佈會上,有人將此問題向與會領導提起,但對方答覆是“先幹活,一邊工作一邊進修”。
“說老實話,我們對物質條件和待遇並不苛求,但一個月就350元的工資,這邊花了那邊就沒有了,進修必須有經濟做保證,即使經濟條件具備了,你還得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完成,而這和教育事業的要求格格不入,我們這不是在誤人子弟嗎?”鄭高亮說。
心底坦言他們對未來一片茫然
鄭高亮說,2004年11月份,30名被招錄取的“大學生村官”中,中國農業大學本科畢業生陳××因爲家庭困難、待遇太低,不得不第一個“辭去”了村官;2005年年初,華南熱帶農業大學畢業的王××也因家庭困難、待遇太低而去了三亞。
“90%的‘大學生村幹部’在基層都得到了鄉鎮領導、老百姓的認可。”黃定鈞說,“既然領導都認可我們,爲什麼不讓我們到基層繼續鍛鍊,爲百姓服務呢?”
“一年以後,取得教師資格證的人,可能會被留下繼續做老師,但情況到底怎麼樣,上面沒給明確的答覆,我們心裏也沒底,我們只得一邊徘徊一邊觀望,我們現在爲我們的前途感到迷茫。”陳益友說。
沒有教師資格證能當鄉村教師?
組織部副部長:“他們是大學生,和一般基層幹部相比,素質明顯要高出許多,領導分配的任務能及時完成,得到了普遍的認可。”
教育局工作人員:“新竹初中5人,龍州初中1人,永豐學校5人,雷鳴初中6人,坡寨初中1人,龍塘中學1人,翰林初中2人,嶺口初中6人,仙溝中學1人,全部在一線做代課教師。”
雷鳴鎮領導:“他們絕對具備做村幹部的資格,不管怎麼說,政府應該給他們一個好的交代。”
縣教育局工作人員重新考覈部分人要淘汰
“是張局長嗎?我想了解一下掛職鍛鍊大學生的情況?”記者電話採訪了外出的定安縣教育局張局長。
“我們縣五六年時間都沒分過大學生了,這些情況我不太瞭解。”說完,張局長匆匆掛掉了電話。
無奈之下,記者只得“纏”住定安縣教育局人事股一位吳姓工作人員,對方帶着種種顧慮向記者介紹了部分情況。
記者:“這些村幹部大學生都被分到那些中學了?”
吳:“新竹初中5人,龍州初中1人,永豐學校5人,雷鳴初中6人,坡寨初中1人,龍塘中學1人,翰林初中2人,嶺口初中6人,仙溝中學1人,全部在一線做代課教師。”
記者:“他們在學校的表現怎麼樣?期滿後他們會去哪?”
吳:“9月份剛上班,到現在只有兩個月時間,他們的表現,教育局還沒有做測評,但我們已經制作出了《掛職大學生任教期間表現記載簿》。我們要根據縣委、縣政府的指示重新進行考覈,該錄用的就錄用,該淘汰的要淘汰。”
記者:“考覈標準怎麼定,內容有那些?”
吳:“具體標準縣委、縣政府定,我想主要是他們平時的思想工作表現。”
記者:“聽說這些人沒有教師資格證,屬於無證上崗?”
吳:“是的,但上崗之前,他們也接受了業務培訓。9月5日—9日,教育局在定安縣教師進修學校開辦了培訓班,請來進修學校的老師,傳授他們如何備課和授課,還有師德教育的內容,每天定時點名,每人每天還補助20元錢。”
記者:“被淘汰的人怎麼辦?這種結果對他們是否公平?”
吳:“這個還是由縣委、縣政府決定,我們沒有權利。具體情況你得問縣委組織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