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精神病醫生,許多人都心生敬佩。因爲,大家一想到精神病醫院都多少有些恐懼,印象中,那裏的病人難以控制喜怒無常。而能夠掌控局面並且施以治療的醫生護士們,似乎都具有過人的膽量和忍耐力。
孫凌已經在天津市安定醫院裏工作了近10年,她笑着說,自己沒到這裏工作之前,也有類似的想法。但是,現在的她覺得自己和普通綜合醫院的醫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面對的病人需要更多的關懷和溝通。尤其,是做青少年心理門診的5年來,面對有心理問題的孩子們和他們心急如焚的家長,她要做的除了與孩子溝通治療外,還要“診治”家長的“問題”,教他們如何撫育孩子的心靈。
大一就決定要到安定醫院
在天津醫科大學上大一時,許多同學熱衷於談論天津市的各個醫院,而安定醫院因爲其“特殊性”更是大家經常談論的。“那時候,大家開玩笑說誰傻,就會說:‘你是吳家窯來的吧?’還說在安定醫院裏,有電椅子,每個醫生都配有一個電棒……”那個時候的孫凌對安定醫院也充滿了好奇,覺得很神祕。
但是,她的好奇並不侷限於醫院裏有沒有什麼電椅電棒,那裏的病人到底有多可怕。她好奇,在那裏工作的醫生究竟需要怎樣的過人素質?把一個個精神方面有疾病的人治療好讓他們重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那將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情?那個時候,孫凌決定自己就要做一名精神病醫生,要到安定醫院去工作。
第一次進病房嚇壞了
初到安定醫院工作,孫凌被安排在病房工作。聊起第一次進病房,孫凌說當時真的非常緊張,手心一直在冒冷汗。“第一天上班,我隨着帶我的醫生去查房。第一個去的就是重症病房,那裏的病人症狀都比較嚴重,也是外界傳說最‘恐怖’的地方。我緊緊地拉着那位醫生的手,心都不跳了似的。”
“我跟着那位醫生一進房門,病房裏所有的病人就轟地一下子圍了上來,他們爭先恐後地大聲問:‘是新來的醫生嗎?’‘是新來的病人吧?’‘叫什麼名字啊?’有的病人就開始拉我袖子啊,看着我笑啊。那位醫生帶我去認識以後歸我管的那些病人時,忽然一個人從後面摟住了我的脖子……”
孫凌當時真的是嚇壞了,因爲她本來就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忽然被人從後面抱住,可想而知她有多害怕。“我大喊着你幹嗎?放開!聲音都變調了。”那個病人真的就乖乖地放開了,“那是一個霸縣的女病人,當時赤身裸體地正衝着我笑。其實,她並沒有惡意,抱住我其實是想表示友好的。但我真的是嚇壞了。”帶孫凌的醫生提醒她,“記住,永遠不要把後背給病人,要保證自己的後面對着的是牆或者桌子等等,以避免被襲擊。”
孫凌說,在病房的5年中,她遇到了各種各樣的精神病人,每一個病人都有着讓人同情的故事。5年的病房工作,也給孫凌今後從事心理診療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既包括對精神疾病問題的診斷和用藥治療,也包括如何和這些不尋常的病人溝通,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
幫孩子就是幫一個家庭
2000年,醫院派孫凌到湖南湘雅二院專修兒童青少年心理衛生。孫凌覺得這是一次很重要的機會,因爲自從事精神疾病的診療和研究工作以來,她對心理學尤其是兒童心理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在長沙學習,最先遇到的是語言的困難。“我聽不懂湖南話,老師在上面有聲有色地講着什麼,同學們哈哈大笑,只有我不知所以然地愣着。負責帶我的教授是北方人,她帶着我出門診,要求我三個月內學會湖南話。她說,心理門診溝通很重要,語言不通又怎麼溝通呢?”
三個月後,孫凌真的學會了湖南話,而且在學習和出門診過程中,發現自己要學習的還有更多。“我第一次發現,兒童雖小可心理領域卻很寬廣,他們的心理和成人有很大的不同,研究起來就更加有挑戰感。”
孫凌在長沙出門診時曾遇到一個孤獨症的小男孩,那孩子長得特別漂亮,乾乾淨淨的。但是卻患有孤獨症,語言有障礙不願與人交往。他的父母都是醫生,屬於知識分子,家庭條件也很好。家長介紹說,從懷孕到生產,他們完全都是按照科學理論進行的,可是偏偏他們的孩子卻先天患有孤獨症。一個原本應該很幸福的家庭,卻生活在揮之不去的煩惱中。
孩子對於一個家庭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都是希望,是太陽。孩子能夠健康成長是每一對父母最大的願望,但是,對於孩子的心理健康,家長、老師包括社會都缺乏足夠的重視,也缺乏基本的知識去預防和判斷。
孫凌決定要好好做兒童青少年心理問題和疾病的研究與診治,她說,那關係到一個家庭幾代人的幸福和快樂。
孩子感興趣的我都要知道
一年進修學習結束後,孫凌回到天津,在安定醫院青少年心理門診工作。談起工作內容,孫凌這樣描述,一個孩子跟着家長走進來,她要觀察孩子的表情和狀態,基本判斷一下他有什麼問題;然後,仔細聽家長介紹情況,瞭解孩子的成長史以及父母的教養方式等;給孩子做一些診斷測試,基本確定其問題所在;和孩子做交流溝通,確定治療方案……
而與這些有心理問題的孩子交流和溝通是診療過程中很重要的。“青少年感興趣的,我都要知道。曾經有一位老醫生,當他對面的孩子衝他抱怨說:‘我媽媽把我牆上貼的張柏芝都給撕了……’的時候,醫生問了一句‘張柏芝是幹什麼的?’從此,那個孩子再也不來了。”
所以,爲了更好地和孩子溝通,取得他們的信任,從體育明星到最近賽事、從時尚風潮到娛樂緋聞、從漫畫到音樂,孫凌都要有所涉獵。“有時候,看着一箇中學生進門診的時候,聽着MP3,我就會問他在聽誰的歌喜歡哪個歌星,然後慢慢進入交流。”
每天,下了班孫凌還要上網、看書、聽音樂,除了看一些專業的書以外,社會學、哲學也要研究;除了瀏覽一些專業網站和國外前沿以外,新浪娛樂、搜狐體育甚至一些中學生論壇,她都要經常去看看。不能讓孩子把心理醫生當成朋友,他們就不會向你敞開心扉。
給孩子取名“守然”
孫凌1998年結婚,丈夫也是醫生,兩個人是大學同學。2003年,孫凌的兒子出世了,是個健康漂亮的寶寶,現在已經兩歲了,正是到處亂走,見什麼都新奇,一天到晚不讓大人閒着的年齡。
聊起孩子,孫凌的臉上掩飾不住的快樂。“我們兩口子都是醫生,所以,從懷孕到現在確實按照理論要求注意了很多問題,但是也沒有特別教條。我覺得順其自然是最好的。所以,我們給孩子起名叫‘守然’,就是遵守自然規律的意思。”孫凌給兒子起的名字被同事們說成是做“森田療法”,森田療法是一種心理療法,核心理念就是“順其自然”。
孫凌懷孕時,也有過憂慮,“每個孕婦都會有憂慮,我當時也會想,不會生一個有問題的寶寶吧?要是先天心理有不足可怎麼辦啊?不過,沒有嚴重到孕婦抑鬱症或者孕婦恐懼症什麼的。對於一個家庭來講,生一個健康的寶寶,讓他快樂地成長是最重要的事。所以,現在面對那些孩子家長,我會更加理解他們的心情。”
“其實,許多孩子出現的心理問題,比如學校恐懼症、厭學症啊,與家長不恰當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關係。”
對於自己兒子的教育,孫凌說,學前她會培養孩子的學習興趣,讓孩子從小就認爲學習是一件快樂的事,而上學初始,要幫他尋求最有效也最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不會對孩子的成績過於重視;另外,根據孩子自己的興趣,培養他一些愛好特長,作爲陶冶情操、充實生活的一項內容。“我對孩子沒有成名成家的期望,我只希望能培養他有健全的人格、健康的身體、樂觀的心態和善良的心靈。讓他快樂地成長……”
做垃圾桶vs分享故事
身爲心理醫生,自己會不會也有面對很大心理壓力的時候?是否會有自己獨到的心理解壓方式呢?
孫凌說這個問題讓她想起電影《千面佳人》,那位爲女主角診療的心理醫生,在自己的暗室裏也有一位心理醫生。每次他給別人做完治療,自己就會走進暗室,也躺在心理醫生面前。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心理壓力很大的時候,我也有,不過我會很快把它釋放出去,換一個角度看問題,就會柳暗花明。”
孫凌有一個同學也從事着心理醫生的職業,有一次,同學很煩悶,說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垃圾桶,別人把壞情緒像丟垃圾一樣統統丟給她,於是,她的心裏也充滿了壞情緒。聽同學這樣抱怨,孫凌勸她換一個角度想想看,因爲孫凌喜歡旅遊,所以她寧願把那些向她訴說煩惱和問題的人當作一個旅伴,他們的訴說不恰恰是旅伴給你講的一個故事嗎?抱着分享故事的態度,就不會覺得煩躁了。
“我每天都在不停地說話,有時候真的很累,覺得氣都不夠用了,回家都懶得說話。這時候,我會釋放一下情緒,比如旅遊、比如運動,或者拖拖地換換傢俱的擺放位置,給自己做一頓可口的飯菜……”
面對病人時,孫凌要求自己要保持很好的心態,微笑着耐心地面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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