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
兩歲半
九歲
十八歲
王磊,女, 23歲,父親去世,母親重病在身。她出生後即患有神經纖維瘤,分別在6歲和10歲的時候接受過兩次手術,但因爲家境貧寒無力繼續支付治療費用而中斷治療,導致病情急劇惡化。目前,左眼失明,五官嚴重變形,無法正常飲食、睡眠。
第一次和巨瘤女孩王磊見面,她就從抽屜的最底層翻出一本包裝甚是精美的相冊,女孩子說這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一切有關成長的記憶全部濃縮在這不足30張的相片裏。
相冊扉頁,胖嘟嘟的王磊騎在一輛木馬形狀的兒童車上,靦腆地笑着,她說那時的自己剛滿一週歲,真是不知“愁”。
平心而論,一週歲時的王磊模樣並不可怕,只是左臉部位稍稍有些凸起,腫瘤在那個時候還沒有過分干擾她的身體和生活。看着兒時的自己,女孩子的臉頰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磊告訴記者,有關童年的記憶是凌亂的,很難記起任何一件完整的事情,但卻有一種景象非常強烈———白色和來蘇水的味道。
“我的童年是在醫院裏度過的,爸爸媽媽帶着我頻繁地穿梭於各家醫院,我能想起的都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王磊沒有去過幼兒園,醫院在她的記憶中取代了幼兒園的概念,每個星期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大大小小的醫院中度過,玩具也是形態各異、顏色各異的藥瓶。
女孩子說着,又拿出一張她在北京的照片,小姑娘穿着紅色的衣服蹲在湖水邊,陽光打在她天真的小臉上,“我都想不起來這是哪裏了,好像是個公園吧,反正我出門的目的都是看病。”那時父親的身體還很好,總會趁着出門看病的機會帶着她遊玩一番,可遺憾的是,她並沒有記住旅途中的美麗風光,更不記得有什麼趣事發生,“就記得醫院,睜眼看到的就是白色,聞到的就是那來蘇水的味道。”
王磊的相冊中極少有合影,唯一的一張是小學二年級時全班同學的集體照,她蹲在一羣同學中間,笑得格外開心。
二年級時的王磊,已經隱隱約約感到了腫瘤帶給自己的影響,那時她的左臉已經明顯開始走形,“你看看我那會兒就已經長成這種樣子了,怎麼可能有人和我合影,換做你願意嗎?”她講話的聲音一向很小,說到這裏更是低沉。
因爲腫瘤,王磊在差不多八歲的時候才走進校門。但背起書包並沒有讓她像同齡孩子一樣感到快樂,反而是平添了很多煩惱。
上學第一天,王磊剛剛走進教室就聽到了一陣陣刺耳的尖叫,很多女孩子甚至被嚇得推翻了桌子,撒腿就往教室外面跑,調皮的男孩則拿起粉筆頭、卷筆刀朝着她的身上扔,不時地高喊“鬼來了!”分座位的時候,無論老師怎樣苦口婆心地做工作,都沒有一個同學肯和她同桌。
入學的第二個星期,幾乎全校同學都知道了一年級來了一個醜孩子,於是王磊的學習生活越發痛苦。每到課間,都會有大批的外班學生來到她所在的教室,唧唧喳喳地議論不停,“他們說我是妖怪投胎,是活鬼。”
那時她即便是蒙上紗巾,一言不發地低頭走路,也總會有調皮的學生追在她的身後連打帶罵。
小學二年級,王磊的成績還算不錯,儘管經常因爲治病而請假,但每次考試成績還都能在90分以上,因而老師公佈成績的時候,也是她最開心的時候,也只有在此時,同學們纔會向她投來讚許的目光,“照那張合影的時候,我們剛進行了一次測驗,我考得挺好,所以那張合影我還算開心。”
二年級過後,王磊接受了第二次手術,但出院後她再也不願意返回學校了,“家裏沒錢了,我也再不願意忍受同學們的嘲笑。”
小學二年級之後,王磊的照片數量銳減,那時的她已經開始了流浪的生活。
用王磊的話來說,第二次手術無所謂成功與失敗,因爲手術後的後續治療特別重要,而她的家已經無力再爲她承擔這筆費用了,“爸爸當時已經去世了,爲了給我治病,媽媽就差賣血了,我怎麼可能有條件繼續接受治療。”
整整五年的流浪生活中,王磊臉上的腫瘤增長速度簡直就是“突飛猛進”,“都能感覺得出來,左半邊臉一天比一天重,嘴角下垂得越來越厲害,眼睛也睜不開了。”
再拍照的時候,王磊已經度過了18歲的生日,左眼已經完全失明。正值青春年少的王磊實在難以忍受孤獨的生活,可在生活中又找不到願意和自己做朋友的人,於是她將注意力投向廣播中的交友節目,然後按照對方留下的地址,發出自己精心準備的交友信件。
“我從沒有向任何人隱瞞過自己的病情,堅持實話實說。”起初,對方總能對王磊寄予無限的同情,信件中也通篇都是勸勉鼓勵的話語,但一兩次信件往來過後,對方就會向她索要照片,“所以我就又照了這麼一張一寸照片,但就是這張照片斷了我剛剛獲得的友情。”王磊再也沒有收到過一封信,也再沒寄出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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