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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年前的『西安事變』達成了國共第二次合作，全國一致共同抗日，但『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對蔣『兵諫』的兩個主角都被蔣介石視為罪人。張學良軟禁大半生後定居美國，遠離政治漩渦，2001年以百歲高齡在檀香山去世。而另一個主角場虎城則被蔣介石囚禁12年，1949年9月在重慶遭秘密殺害。目前定居加拿大的楊虎城長孫楊瀚，不久前趁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對中國大陸展開『和平之旅』之機，去信連戰，要求國民黨為楊虎城平反。本刊記者在加拿大訪問了楊瀚，以下是訪談摘要：正視歷史放下包袱在國共大和解的氣氛中，是不過去糾纏不休的恩怨歷吏都可以得到公正合理的平反?
上世紀初，中國人民推翻了沿襲幾千年的封建制度。就在這新舊社會交替的劇烈動蕩時期，誕生了代表不同外來思想和本國不同階級利益與中國民族主義相結合的兩個政黨——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也可稱之為中國政治舞臺上的一對兄弟。
在長達80多年的歷史中，兩黨合作只l有15年，在60多年你死我活的殘酷斗爭中，雙方積累了許多恩怨，各自也背上了沈重的歷史包袱。在新世紀，在全球化的潮流下，在振興中華的目標下，國共兩黨應站在國家民族的高度，消除恩怨，正視歷史，卸下包袱。當然，歷史上所有的問題要得到完全公正的平反是不可能的。但是，對典型歷史事件與人物進行客觀的評價和平反則是當今政治進步與政治民主的基本體現。
為什麼你認為楊虎城將軍的問題需要國民黨來負責澄清？
楊虎城是同盟會時期就參加國民革命、後由孫中山親自介紹加入中國國民黨的老黨員。在發動兩安事變時，任中央監察委員、西北綏靖公署主任、17路軍總指揮。事變後雖被革去所任軍政職務仍是園民黨中央監察委員、陸軍二級上將，並以軍事專員的名義被派往歐美考察軍事。1937年12月在南昌被秘密拘禁，隨後又被秘密囚禁12年，1949年9月6日被已下野但仍擔任國民黨總裁的蔣介石下令秘密殺害(用匕首刺死後用硫酸容)於重慶『中美合作所』。在秘密囚禁的12年中，中國國民黨從未對其做過任何處分與審判。作為一名中央監察委員、陸軍二級上將就這樣在人間蒸發了，國民黨難道不應負這個歷史責任嗎?
對全民抗戰的歷史評價，中共總書記胡錦濤的講話承認了國共兩大戰場並存的重要性；但對於西安事變，國共的評價卻是南轅北轍。你認為這對楊虎城將軍的評價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國民黨之所以不能正確評價西安事變和楊虎城，我個人認為主要由幾個方面的因素所致。
一是在思想上仍然堅持封建主義。至今沒有弄清楚在國共斗爭過程中，國民黨失敗的根本原由，以為只靠封建統治的殺戮政策就能消滅一種政治思想與勢力，所以一些人把失敗歸罪於張學良楊虎城和西安事變，認為共產黨即將被剿滅了，張楊卻出了問題，所以是黨的罪人。
二是堅持神化蔣介石，繼承蔣的仇恨。因為蔣始終認為西安事變是他個人歷史上的『奇恥大辱』，而認識不到是西安事變挽救了已經四分五裂、各種勢力心懷異志的中國國民黨；蔣介石在西安事變後由於改變了錯誤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成為了全國各階層(包、括共產黨)擁戴的領袖人物。如果蔣介石是神、一貫正確，就不會發生西安事變，他也不會敗退到臺灣。如果承認他是人，那麼反對過他的錯誤的人就不應受到不公正的對待。
三是國民黨在黨內還沒有真正的思想和政治上的民主，從來就沒有認真檢討過自身在歷史上犯過的錯誤，也就建立不起對歷史冤案平反的機制。
勇於認錯是進步表現
雖然國民黨對50年代的白色恐怖最近有了反省，但如果國民黨對楊虎城將軍的評價發生變化，對蔣介石的評價會帶來怎樣的影響?會否動搖百年老店的黨本?
前面我已講過，蔣介石是人不是神。希望國民黨站在現代科學民主與發展的角度，把蔣從封建迷信的神壇上請下來。要相信歷史是公正的，人民是公正的。作為政黨不應只對領導人和傳統負責，而更應對歷史對人民負責。如果國民黨敢於重新評價西安事變，為楊虎城平反昭雪，一定會給中國國民黨這個百年老店的黨本注入新活力。
你給連戰寫信的動機何在？連戰的沈默你如何理解？
西安事變到明年就整整70年，我祖父楊虎城被害至今已56年。當年張楊和東北軍、17路軍官兵發動西安事變就是為了抵御外敵：維護國家統一、停止內戰、結束專制、建設民主自由的國家。可至今國家還未統一，日本右翼又在覬覦我國的領土與資源。
我很贊賞連戰敢於跨過臺灣海峽與共產黨第三次握手的精神，可以說，他開始帶領國民黨試圖走出歷史的陰影。我給他寫信，是希望通過對楊虎城的平反，有助於國民黨早日走出歷史的陰影。當然也有抗戰時期他在西安生活，應該較其他人更多了解西安事變的因素。我也理解連戰的沈默。到底，國民黨反共尊蔣幾十年了，邁出聯共這一步已屬不易。要翻歷史的案還要些勇氣。
你也准備給馬英九寫信，你估計馬英九會給你怎樣的回應?馬英九上臺後，提出先連接臺灣，而不是著眼重寫百年國民黨史，雖然他也給50年代國民黨在臺灣制造的白色恐怖黑幕打開了一扇窗戶。你認為他對國民黨過去制造的冤假錯案，包括楊虎城將軍的問題會帶來怎樣的新氣象?
馬英九主席能把『二二八』事件的受害者和遺屬請進國民黨黨部，承認是當年『官逼民反』，的確可敬可佩。但是，我希望這絕不是為一時爭取民眾選票的權宜之計。國民黨若能以此為開端，認真檢討自己，還歷史以本來面目，丟掉背上沈重的歷史負擔，在政治上還是大有前途的。馬主席不是要為對岸的民主討個公道嗎?我希望馬主席先從自家門裡做起，給西安事變、給楊虎城一個公道。
信件原文如下：
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主席連戰尊鑒：
楊虎城，我的祖父，中國國民黨黨員，他一生信仰三民主義。1924年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期間入黨，手續系由孫中山先生親自辦理。楊虎城後追隨於右任組護國軍，在北伐中堅守西安，對國民革命有重大貢獻，今在西安仍有革命公園紀之。楊虎城歷任國民革命軍第10軍軍長、17路軍總指揮.陝西省主席、西北綏靖公署主任等職，1935年當選黨中央監察委員。在陝西省著有政聲，以『抗日救亡』為號召，承續中山先生的愛國精神。1931年9月18日，日寇侵佔東北。9月23日楊虎城即公開致電中央要求抗日。此後，他又多次請戰不被批准，屢次苦諫而不被采納。1936年，因國難當頭，民族危亡，反對中央『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他與張學良將軍發動『西安兵諫』，結束了長達10年的國共內戰，促成了兩黨的二次合作，為全國的團結抗戰奠定了基礎。
事件後，他被迫下野，在拜謁中山陵後出國，船在海上，知七七事件爆發，即電中央請纓抗日，未果。半年後獲准返國，卻從此被扣，秘密囚禁長達12年之久(其間，小女兒在牢中出生，妻謝葆貞受虐致死)。1949年9月，楊虎城在重慶被秘密殺害，同時遭難的還有子女、衛士、秘書一共8人，慘絕人寰。
一個忠黨愛國的老黨員，國家的二級上將，沒有罪名，沒有審判，就這樣被秘密處決，殃及子女部屬，豈有天理?豈能為黨紀國法所容?
『相逢一笑泯恩仇，歷盡劫波兄弟在』。今天，連主席榮歸故裡，國共合作大門重開，先生憶及西安城下防空洞的日子，當知我祖父在流離囚禁的途中亦在防空洞裡等待著黑夜過去。不幸，他最後聽到了抗戰的勝利聲音卻沒有走出防空洞。一個愛國受難的冤魂，現在是歸隊的時候了。請你靜聽那徘徊在黨殿梁柱間的嘆息，那是吶喊『和平、奮斗、救中國』的回音。你應為楊虎城同志平反昭雪。
楊虎城長孫楊瀚敬上
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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