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價醫藥費”事件的當事醫院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二醫院(下稱“哈醫大二院”),《第一財經日報》調查得知一個類似“銀行轉賬”的收紅包新模式。在此過程中,患者可互爲收紅包者的“轉賬銀行”。
在哈醫大二院外科大樓大廳,記者看到該院院長給廣大患者的公開信上寫着,醫生不允許收取患者的紅包;如果收取紅包,要在24小時內遞交到醫院行業糾風辦。但該院一內部職工告訴記者,在該院,私下裏很多醫生都向患者要錢,就連自己的職工就診也要送紅包。
“本來答應給我們第一個做手術,但到時根本就不理。當遞上了紅包,纔將我們的患者推進去。”上週六(3日),哈醫大二院的一位職工說,“我就是醫院的職工,這個事情就明明白白髮生在我自己身上。”
當時該職工的母親需要做手術,但臨近手術時,“連主治大夫都找不到了”。“我們問前面那個進手術室的,對方說是因爲給了800塊的紅包,於是我們馬上也給了主治大夫500塊錢,(大夫)很快就讓人將我母親推到手術室了。”該職工說。
而這種現象在哈醫大二院“不是個別”。上述職工稱:“就拿骨科來說,平均一個手術收紅包500塊,一天三四個手術,萬一再碰上個大款,給個2000塊什麼的,那就發了。”
另有該院內部職工告訴記者,“這裏什麼都可以講價,手術費用可以講,藥品價格也可以講。差價有時在10倍左右。”
該職工舉例,有一個患者在該院做心臟搭橋手術,三次搭橋之後,給熟人大夫私下裏塞了將近1萬元錢的紅包,結果原本按標價需10萬元錢的手術費,縮減到1萬元。
這讓該職工認爲“這家醫院效益非常好”,所以想進該院任職的人很多。但普通醫生、護士要想進去,“有的要上下打點近10萬塊”,進醫院連鎖藥房工作,“有的要5萬左右”。
更讓人吃驚的是,在該院,紅包的收法已有了“創新”。一位該院的職工解釋,如果某醫生要收患者甲的額外費用,就會讓患者甲將其打到患者乙的私人賬戶上。然後,該醫生再私下告訴患者乙,說是自己有一筆錢錯打到對方的賬戶上了,要求對方返還。如此一來,紅包便順利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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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探訪哈醫大二院重症ICU病房
“一根塑料喉管交了1600元”
一位普通患者的疑惑
“我的姐夫是過敏體質,如果硬要用慶大黴素,肯定過敏,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啊,但我們的住院費用明細表裏怎麼會有310支的慶大黴素藥劑呢?!”12月2日早上8點,住在哈爾濱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下稱“哈醫大二院”)的患者李明(化名)的家屬發問《第一財經日報》。
李明,腦出血,於2005年10月底入住醫大二院的腦外科重症ICU,至今40余天。現在共花費98000元,另有3000元大夫讓自購的藥品。
該患者家屬隨即去找主治醫生,記者隨同。這位主治醫生看到慶大黴素的收費愣住了,“大概是在做腰穿的時候使用的,但是用不了那麼多的量。”在查閱了護士每天用藥記錄後,該醫生又說,記錄是在患者霧化時用的。霧化就是在氣管切開後,稀釋喉管中的痰,以便把痰吐出來的技術。
“醫囑要打2支萬古黴素,但卻給我們開4支的藥,就這一項藥就花了1萬多塊錢,而且也不能享受醫保。”李明的家屬告訴記者。
“今天,我們出院。歷經千辛萬苦我們終於拿到了藥費的明細單子。”李明患者家屬告訴記者。這個藥費的明細單子叫做《住院病人費用分類彙總報表》(全部費用),對於裏面很多的收費,患者家屬們產生了疑問。“有時候醫生都不給開可供醫保報銷的藥品,只是說只有某種藥有效,不過因爲貴,不能報銷。我們在那個腦外科重症監護室ICU病房呆了一天一宿,花了13000塊錢。”李明的家屬告訴記者,“患者的喉管切開後,需要往那個開口處放一個塑料的喉管,手術的費用我們交了之後,爲這個塑料管,我們還交了1600塊錢,而且就是大概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拿了下來。因爲病人不能適應那個塑料喉管,於是又換成一個鋼管,這個鋼管的價格卻只有60元。”
李明的子女一個是藥廠的工人,一個在機關上班,月工資也就1000多元錢左右,而李明已經退休,住院一天1萬元錢,是他們無法承受的。所以在重症病房住了一天一宿後,李明就不敢再住下去了,只能換到普通病房ICU,這樣,每天的平均花費到了2000多元。相同的是,每天都通知交錢。
“花這麼多的錢,也沒有達到我們的預期效果,醫大二院的醫生也說沒有辦法了,就讓我們出院。現在只好將病人轉到職工醫院,還能享受醫保。”李明的家屬對記者說。
什麼纔是特級護理
“幾乎天天要化驗,不知道爲什麼要有那麼多的化驗單。一般是不到兩個小時就打電話來問你要錢。”李明家屬對記者說,“普通病房40天住下來要10萬塊,其中醫保承擔的才3萬多。這樣下來,我們就算能借到錢,也需要時間啊。”
“看病交10多萬都是普遍情況。沒錢了的話,馬上就‘啪’的一下停藥了。”一位農村來的患者在哈醫大二院重症ICU病房門口告訴記者。
“在我們的收費明細上,寫着二級護理、特級護理的費用,但很少有醫生來看護過,護士每天就是轉一圈,一般都是我們自己護理。”李明的家屬說。
“連接喉部的塑料管就要1600元?!我們覺得價格不對。一問樓上病房的收費處,說那都是二樓的重症監護室ICU打出來的單子,不是我們劃價收的。每天護士來回走一趟,就是二級護理,所以每天3塊錢就要出;就連取暖費,住到哪個病房,都不一樣。還有什麼特級護理,是10塊錢。到底什麼是二級護理?護士說,你們不是住在這裏護理嗎?所以我們就是在護理。”
根據瞭解,患者家屬們對於這些收費明細一般不能詳細看,簽上字,就要交錢。但是等到出院,拿到明細單以後,他們纔會感覺出諸多疑問來。
“我們一直認爲醫大二院已經進入良性循環,設備好,醫生水平高。但在這裏40天,就化驗了88次,平均每天2次。70多歲的病人進來的時候,狀態還好,但是越治狀態越加不好了,這讓我們非常擔憂。”李明的家屬表示。
“呼吸機是用不起的。”另一位胃潰瘍患者的親屬馬先生告訴記者,一天呼吸機的費用是5000~6000元錢。現在他們只能把呼吸機給停了,因爲他們在重症病房ICU已經花了15萬~16萬元,承受不起了。這家人都是哈爾濱的普通職工,爲看病到處借錢。
12月2日,在哈醫大二院結算中心的收費大廳裏,記者看到,收費系統在繁忙地運轉着,患者的家屬們進行着入院出院的賬務結算。
“右側丘腦出血的引流手術,只是個小手術。引流手術是在重症ICU手術室做的,這是獨立交款。這些交費的明細單子,比如腰穿的手術,麻醉多少錢,藥包多少錢,都是分開交。我們不明白的是其中光針管就是400多隻,多次詢問之後,才說是用來配藥用的。”另一位患者告訴記者。
“在重症病房的時候,根本就不能用吸痰管,他們還是給開上25只,我們並沒有用這麼多,爲什麼給我們開這麼多?”一個患者家屬在明細單上看到吸痰管總量給開了73個,就和記者找到四樓的護士,問護士怎麼就給開了這麼多?而且記錄單上寫着重症病房是用量25個。一聽到患者的質疑,兩個護士就將他們叫到一邊,記者聽到她們對家屬說:“尿不溼藥包我就給你減了40片,吸痰管減了25個,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們再給您免點。”一個護士則說:“別說什麼了。”然後就給劃掉了25個。
重症病房ICU裏面有十多張病牀,每天的平均花費就是一萬多元錢。病人剛住進來的時候,就有醫護人員提醒道:“這個病房花費很高。平均每天就是1萬多,20天住在這裏,就是20多萬,如果住不起,就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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