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戰,眼淚不再輕彈
如今,她更願意充當中日之間的橋樑,做一些溝通的工作
忘記歷史就意味着背叛。2005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週年。官方在紀念,中國民間直面歷史的腳步也沒有片刻停歇。王選仍在幫助日軍細菌戰受害者向日本索賠;戈叔亞對駝峯航線熱情不減當年;而譚立威則在與飛虎隊老兵的相處中發出“和平可貴”的感嘆。
王選,女,53歲,民間維權人士。美國曆史學家謝爾頓說:“只要有兩個王選這樣的中國女人,就可以讓日本沉沒。”
1980年赴日本留學,並獲碩士學位。在近十年的歲月裏,這位精通日語、通曉日本法律、熟悉中日國情的人道主義者,沒有工作、不計報酬,風塵僕僕地奔波在中國的鄉間大地,收集證據,聯絡受害者,組織起訴日本政府,顯示了一個理性和血性兼備的愛國之士最有犧牲精神的一面。
“我不會再掉眼淚了!”
2005年是二戰勝利60週年,王選還在進行她那尚未完結的工作,一本名爲《王選的八年抗戰》的書已擺上了人們的案頭。作者南香紅希望讀者會有更多的思考,她說:“所謂‘八年’的概念,就是從第一次遞交訴訟請求開始,然後第一次開庭,一直到現在,是8年時間。但實際上,王選做這個事情已經十年多了。”
2005年5月20日,在東京高等法院的101號法庭上,中國180位日軍細菌戰受害者訴日本政府一案二審第一次開庭,旁聽席座無虛席。法庭的氣氛、身體的疲弱和情緒的鬱積,也未能壓住王選心底的憤怒。她劈頭就說:“多年來我們一直把這個開庭的機會看做新的鬥爭的起點。之前,日本法院的(一審)判定,已經在歷史上永遠地保留下來……日本必須要非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而不要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才能重新得到因實行慘絕人寰的細菌戰而在亞洲國家失去的信任。”
這是自細菌戰受害者訴訟案開始5年多以來的29次庭審。當年第一次開庭,律師提醒她要兩眼直視法官。但一開始發言,她就聲淚俱下,連準備的文件都看不清楚,女法官也跟着她落淚。以後很多次,因爲其他受害者代表無法出席,她都是作爲惟一的中國人孤單地站在原告席,一次次做着法庭陳述,好幾次忍不住潸然淚下。8年過去了,王選憤怒依然,但也堅強了許多。“我不會再在法庭上掉眼淚了!”
“花木蘭”需要更多支持
2005年,王選的抗戰仍在繼續。但熟悉她的人都已經發現了她的變化:王選比從前顯得更理性了。在中日關係走向敏感的過程中,她更願意充當中日之間的橋樑,做一些溝通的工作。
王選希望讓日本的年輕人到中國來調查細菌戰,讓日本大學生到中國來,看看中國當時發生過什麼事情。同時,她也希望中國人去日本,看看日本人在想什麼。
王選雖然時常被人比作“花木蘭”,但她畢竟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女人,她的背後也只有一羣七老八十的日本細菌戰受害者。王選的抗戰,還需要更多人的幫助與支持。
飛虎隊老兵,有緣再見
譚立威,33歲,現任《環球飛行》雜誌副主編。2005年是二戰勝利60週年,對於譚立威這位研究二戰歷史的專家來說,肯定有不尋常的經歷。然而,在將近一個小時的採訪中,譚立威的語氣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大家對他們感情很深”
今年6月30日,譚立威代表《環球飛行》雜誌社和新浪軍事頻道,專訪了飛虎隊老兵彭嘉衡老人。老人與譚立威侃侃而談,詳細講述了1943年前往美國LUKE學習戰鬥飛行及在湖南芷江的抗日經歷。
“沒想到,這次採訪在中國的網民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很多網民都希望能夠參與進來。”於是,譚立威把老人請上了網,和大家一起交流,一個小時的聊天,場面甚爲火爆。“原來大家都對飛虎隊有很深的感情,這讓我很感動。”
飛虎隊,全稱“中國空軍美國志願援華航空隊”,成立於1942年4月,創始人是美國飛行教官陳納德。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譚立威與飛虎隊的一些老兵一直保持着聯繫。今年9月初,他和朋友在北京策劃了一個向美國老兵贈書的活動。活動期間,他再次與飛虎隊的老兵們重憶那段崢嶸歲月。“每次和他們溝通我都很興奮,我喜歡和老兵聊天,他們也喜歡和我說,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譚立威說,他從小就是一個狂熱的軍事愛好者,甚至常常幻想自己是飛虎隊的一員。多年之後,譚立威成爲了一個研究軍事問題的專家。如今,雖然他對事業的激情絲毫沒有褪卻,然而,在傾聽了太多飛虎隊老兵的親身經歷後,譚立威的心態比過去平和了很多。
“2005年,二戰都勝利60年了,我沒有成爲童年時夢想中的戰鬥英雄,但這樣不是最好嗎?其實,沒有機會去建功立業的年代纔是最美好的,因爲和平實在太美好,也太珍貴了。”
駝峯航線,話題說不完
戈叔亞,我國著名的二戰歷史研究學者、作家,現居雲南昆明。2005年,他出版了兩部翻譯作品:《飛躍駝峯到中國》和《1910-1950在中國上空飛翔》。2005年歲末,當歷史即將翻過二戰勝利60週年這一頁時,記者終於聯繫到了工作繁忙的戈叔亞。一說起有關於駝峯航線的話題,電話那邊的戈叔亞的話匣子馬上打開了。
“我們人力物力有限”
駝峯航線,從1942年5月到1945年9月,爲抗擊日本法西斯侵略,保障中國戰略物資運輸,中美兩國共同在中國西南山區開闢的空中通道。航線從印度開始,經緬甸到中國昆明、重慶,沿途要飛越青藏高原和雲貴高原,當時的運輸機達不到必需高度,只能在峽谷中穿行,飛行路線起伏,猶如駝峯。
“在長達800餘公里的深山峽谷、雪峯冰川間,一路上都散落着飛機碎片,在天氣晴好的日子裏,這些鋁片會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發光。”二戰結束後,美國《時代週刊》這樣描述駝峯航線。3年間,中美雙方墜毀和失蹤飛機609架,犧牲和失蹤1500多名飛行員。
戈叔亞從小就對這條寫滿歷史的航道癡迷不已,光陰荏苒,在有了若干年充分準備之後,已步入中年的他開始找尋那些封存於冰山雪峯間的飛機殘骸。
戈叔亞最先的工作困難無比,中緬邊境連綿的雪山和原始森林使得搜尋工作一度成爲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戈叔亞說:“常常有當地的居民提供線索,說在某個湖裏有飛機的零件,但當我們抵達那裏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而每個湖之間步行都需要幾天幾夜的時間,我們畢竟人力物力有限,在這種情況下,就只能放棄。”
兩本譯作多年沉澱
依靠堅韌的信念,戈叔亞不斷克服困難,1997年的一天,53號飛機被發現了。這架中國航空公司的飛機是C-53型運輸機,原機型是著名的DC-3型。這些飛機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使用的,它飛越喜馬拉雅山脈,爲中國運輸物資。
53號機是駝峯航線上遺留在地面的最完整的飛機殘骸,它見證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美兩國飛行人員爲中國抗戰提供物資、抗擊日軍佔領所作出的不懈努力。1998年2月19日,53號飛機模型被送到美國聖地亞哥航空航天博物館,博物館以隆重的儀式接受了來自東方的這份珍貴禮物。
戈叔亞的2005年如往年一般充實,雖然沒有繼續在邊境線上搜尋飛機殘骸,但多年的相關積累,使他今年出版的兩本書顯得格外厚重。“這兩本書我翻譯了很長時間,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夠有機會了解到駝峯航線的歷史。”
除了出書,還有一件事令戈叔亞記憶猶新。爲紀念二戰60週年,今年有很多美國老兵受邀來到中國,戈叔亞在研究雲南二戰歷史的過程中和一些美國老兵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與老朋友再度相逢北京,讓他無比激動,“這些人應該說是抗日戰爭中的英雄,我們中國人永遠不應該忘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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