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天津市西青區楊柳青鎮在參加中國魅力名鎮評選時,曾出臺一組別具一格的民間文化藝術表演。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舞龍和大頭娃娃舞的精彩演出。在蔚藍的天空下,楊柳青廣場上金銀兩條龐然大物上下翻滾,真如剛剛出海的蛟龍一樣。大頭娃娃舞更具特色,舞蹈動作天真可愛,充滿童趣,使人不由得想起那一幅幅可愛的楊柳青年畫,真猶如年畫活了一般。
如此精彩的動作,如此大難度的表演,有誰能相信那是一羣中老年女子所爲?尤其舞龍,那是力量的象徵,表現的就是那麼一股勇往直前的勁頭。從來舞龍的活兒都是男人來幹,誰見過有女人舞龍的?
然而,楊柳青鎮的舞龍和大頭娃娃舞,卻都是女子表演的,並且是中老年女子。
請看———巾幗女龍舞翩躚
舞龍隊隊長名叫張玉璽,個子不高,身材不瘦,看上去年齡不到50歲,而實際歲數已是58歲了。她看上去氣色紅潤,精神飽滿,嗓音清亮,動作敏捷,顯然是運動給她帶來的健康。
說起舞龍隊,張玉璽就有滔滔不絕的話。
張玉璽從青年時代就酷愛運動,1965年支邊去了甘肅,1979年回到天津工作。人到中年之後她加入到晨練的隊伍之中。退休之後她雖然生活很幸福,但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總覺得每天是在一分一秒地混日子。熱衷於羣體活動的她在楊柳青鎮文化站健身舞協會會長樑大爺的推薦下,參加了一個“社會體育指導員”的培訓班,居然以優異成績取得了一級指導員證書,從中學到了不少指導羣衆體育活動的知識。這使張玉璽如虎添翼,回來後不滿足原來的晨練俗套,與樑大爺合作編排了有楊柳青傳統特色的“扇舞”、“綵綢舞”、“花棒舞”和充滿現代情調的“中老年迪斯科”等舞蹈,極大地豐富了晨練內容,吸引更多的社區人蔘加,也引來了更多的觀看者。人們看她們晨練,真比看一場大戲還過癮,無不陶醉在悠揚的樂曲和美妙的舞姿中。一位坐輪椅的老大娘拉着張玉璽的手說:“我要不出來看你們跳,這一天吃飯都不香。”
張玉璽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一聽這樣的話就激動,自己和隊裏的那些成員們費的心血沒想到竟能感動那麼多人,讓那麼多人爲之快樂、舒暢,這是多麼值得啊!
正是因爲有這種感受,才使她產生更多想法,決心在這一方面爲楊柳青做更多的事。
2000年是龍年。還差幾個月就進入龍年時,張玉璽突然想到,楊柳青雖然各種各樣的“花會”表演很多,可就是沒有龍。在正月十五表演“花會”時,龍年無龍,這是多麼大的遺憾啊!若有一支舞龍隊出現在“花會”上,楊柳青的父老鄉親該會多麼爲之振奮、歡喜異常啊!
然而,要讓自己去組織一支男子舞龍隊,她知道絕不可能。能不能把現有的中老年舞蹈隊變成女子舞龍隊?這一大膽設想蹦出來後,她真是又驚又喜。她將這一想法說給樑大爺,沒想到正與樑大爺不謀而合。
樑大爺名叫樑國極,比張玉璽大十多歲,老爺子說他早就有這個想法。張玉璽高興地回到家,將此事告訴丈夫高克安,高克安有些擔心,說:“舞龍不光需要力氣,還要有點武功底子才行,才能把龍耍出精氣神,只怕你們拿不下這套活兒。”面對丈夫的擔心,張玉璽的信念卻更加堅定,她認爲,事都是人乾的,只要有決心,就沒有幹不成的事。妻子的這一精神狀態感動了高克安,他覺得十分難得,便表示大力支持,做妻子的堅強後盾。
很快,楊柳青女子舞龍隊在樑國極和張玉璽的操辦下正式成立了。
說時容易做時難,首先是個資金問題,買龍,置辦鑼鼓傢伙都需要錢。樑國極會長和張玉璽從家中拿出生活費,買龍的問題總算解決了。其次是人員素質問題,巨龍尚未請來,張玉璽便迫不及待地領着衆姐妹操練起來。她們以拖布把兒當舞龍杆,在體育場的廣場上練起來。這一練問題就來了,人員身體狀況參差不齊,有的健壯敏捷,有的卻動作遲緩。她們不得不從提高隊員身體素質入手,帶着姐妹們練短跑、練接力、練踢、練跳、練腰身,每天都是汗水溼透衣衫。“真龍”來了,二十米長的巨大傢伙,僅龍頭就有六十來斤,這對中老年女子隊員來說真是一次嚴峻考驗。但是,她們沒被嚇倒,雖然每天早晨起來時渾身的肌肉都疼,她們仍咬牙堅持苦練。
爲編排適合女子的舞龍動作,樑國極和張玉璽日夜操勞。還請來唐山雜技團的老演員做指導。每日晨練後,張玉璽就到處去尋找“龍”的蹤跡。圖書館、影碟市場、年畫社、古柳齋,甚至聽說哪裏有龍雕她都跑去看,對龍的各種形態精心研究,細心揣摩,從中尋找靈感,將其吸納進自己的編排創作中。那些日子,她就像魔症似的,白日滿腦子想的都是龍,夜晚做夢還是龍。她夢見龍出東海,精神抖擻,騰躍的形態極優美。她高興異常,居然從夢中笑醒,立即捶醒丈夫,如獲至寶般描述夢中龍的情景。高克安一邊說她簡直要神經了,一邊誇夢中龍的動作很好。張玉璽急忙取來紙筆,將夢中龍的形象畫出,次日編排到舞龍的動作中。
舞龍是個力氣活兒,耍“龍珠”的活兒更累,張玉璽便承擔了這最累的活。練金、銀二龍戲珠時,張玉璽和她的姐妹們不知出了多少汗。練穿龍門時,因要舉龍鑽來鑽去,手握的龍杆經常打在別人的臉上、頭上和腿上,張玉璽和她的姐妹們不知都捱過多少次打。腿跑腫更是常有的事。
三九寒天,朔風呼嘯。在這冰冷刺骨的日子裏,舞龍隊員卻不能穿太厚的禦寒衣,也不能戴厚手套穿雪地鞋,隊員們的手和腳都凍出了瘡。
一幫中老年女子,不在家裏享清福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跑出來受這個罪,到底是爲了嘛?
張玉璽有自己的看法。她說,咱們不能光顧自娛自樂強身健體,咱還得爲咱的楊柳青做點事。只要女子舞龍隊能建成,能拿得出,咱姐妹吃多大苦都值!爲此,她們就有了一個統一的目標,那就是,到龍年的正月十五,一定要讓巨龍騰飛在楊柳青的花會上,給家鄉帶來吉祥和歡樂!
正是因爲有這樣一個堅強信念,這一羣中老年女子纔有如此堅強的毅力。
天道酬勤,功夫從來不負有心人,女子舞龍隊終於能拿出一場好戲了,在身穿整齊的舞龍衣做最後彩排時,獲得廣泛好評。多日的辛苦最終有了結果,樑國極、張玉璽和她的姐妹們都高興得淚花閃閃,只等龍年的正月十五出“花會”了。
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突然發生了意外———張玉璽的丈夫高克安在年三十晚上不幸出了車禍,眼睛滲血,腦部積血,五天五夜昏迷不醒,下巴斷裂,需固定,不能進食,只好用鼻飼。這一突發事件對張玉璽打擊很大,他一連七天七夜守護在丈夫身邊。丈夫雖已醒來,可病情不見好轉。見到來看望的姐妹,張玉璽陷入兩難境地,離正月十五還有一週的時間,女子舞龍隊還能按時出場嗎?含辛茹苦相伴一生的丈夫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躺在醫院裏,自己怎麼忍心去舞龍?可是,若不出場,又怎麼對得起衆姐妹?唉,這真是上天給張玉璽安排的一次重大考驗。面對如此艱難的抉擇,張玉璽忍不住哭了。衆姐妹也很替她爲難,唯有紛紛相勸。
已經清醒過來的高克安見此光景,急忙示意妻子不要哭,讓她快帶姐妹們去練習,準備演出。張玉璽還有些猶豫,高克安便有些急,眉頭緊皺。
有丈夫的全力支持,張玉璽如出征的女將軍,毅然走向戰場。在正月十五的花會上,女子舞龍隊的表演超凡脫俗,大受歡迎。不少行家評說,表演既有傳統之美,又有新穎特色;既舞出了龍的剛毅,又表現了女子的柔美,令人耳目一新,給花會增添了特別喜慶的氣氛。
半年後,高克安康復。康復後的高克安毅然加入舞龍隊,成爲一名專門敲鼓的隊員。這使張玉璽萬分驚喜,因爲,丈夫雖然支持她,卻一直是敬而遠之,舞龍隊從來一步不去,今日突然加入,使張玉璽很高興。
電視新聞的傳播速度最直觀快捷,舞龍隊的精彩表演很快傳進天津市。樑國極和張玉璽的女子舞龍隊名聲在外,姐妹們也開始忙碌起來,這兒請,那兒叫,總是有演出的任務。世紀鐘落成,衛津河剪綵,申奧成功,十六大召開,韓國周,中、馬文化節……衆多活動、慶典紛紛前來邀請,甚至北京龍慶峽的神奇夏都開業慶典也慕名前來邀請。一時間,女子舞龍隊紅遍京津地區。天津市體育局特爲其命名爲“天津市第一女子舞龍隊”。之後,她們在衆多比賽中又多次獲獎,市領導看過她們的表演後,高興地說:“好啊,巾幗女龍。”
這真出乎張玉璽所料,她的姐妹們也萬萬沒有想到,費盡千辛萬苦不過是爲正月十五花會上的表演,哪知竟會引來如此巨大的社會反響。這使她們激動不已,幹勁更足。
尤其張玉璽,更加激動,在市領導接見她的一剎那,心中就又萌生一個更大的願望,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把楊柳青的民間文化進一步發揚光大,更好地宣傳楊柳青,爲家鄉做貢獻。
讓楊柳青年畫“鼓”起來
有一件事長時間在張玉璽腦海裏轉悠,能不能讓楊柳青年畫上的很多故事走下畫來?
楊柳青是千年古鎮,有着豐厚的文化底蘊。年畫更是享譽海內外,一提楊柳青必提楊柳青年畫。早就有楊柳青年畫一年鼓一張的傳說。我能不能一下讓它鼓出十張八張的?張玉璽總覺得這件事很有意義,應該抓緊辦成。它既能讓更多的姐妹健身,又能娛樂鄉里;既能豐富社區的文化生活,又能宣傳楊柳青年畫,一舉多得,實在是大好事。她憋不住了,將這一創意向楊柳青藝術團團長李明華述說。李明華高興地說,這一創意很好,如能成功,肯定是楊柳青人文化生活中的又一道亮麗風景。只是,辦成這事要花不少錢。
此時的張玉璽已下定決心,要儘快把願望變成現實!爲尋求家人支持,她向丈夫和兒女傾訴了自己的心願。好在全家人都支持她,會木工活的高克安更是全力以赴,參與進去,幫她做各種道具。與此同時,張玉璽帶張月香、郭玉珍、白文燕等幾個姐妹親自去文化館拜師,向年輕的舞蹈專家徐乃華、李明祿請教,在舞蹈和服裝設計以及大頭娃娃的選擇等方面都獲得了非常寶貴的經驗。爲買歡樂喜興的娃娃頭,張玉璽和丈夫跑遍了天津市,找到幾家看後都不理想,又專程赴京,尋訪到一位八十多歲的老藝人,定做了30個滿臉堆笑十分可愛的娃娃頭,又定做了各種樣式的演出服裝。爲追求楊柳青地方文化特色,張玉璽又請音樂專家郭忠萍老師將《楊柳青小調》的曲子定爲舞蹈的伴奏樂曲。至此,萬事俱備,只欠編排演練了。
張玉璽將娃娃組舞定名爲《百子鬧春》,下列十個舞蹈,全部取材於楊柳青年畫,分別是:《採蓮圖》、《戲蟈蟈》、《放鞭炮》、《放風箏》等,個個舞都充滿童趣和生活情調。所有的舞蹈都以年畫畫面做定格,熟悉的人一看便知這是哪幅年畫。年畫漸漸又活了起來,真如傳說的年畫又鼓了一樣,十分新鮮好看。
張玉璽在組舞前特意設計瞭如序曲一樣的“序舞”,有“滾鐵環”、“踢毽子”、“丟手絹”、“老鷹抓小雞”等過去的兒童遊戲。這一招厲害,它能很快把中老年人帶進兒時的回憶之中,調動起他們的懷舊情懷,會使他們覺得此舞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麼溫暖,看着是那麼幸福。這一創意可以說真偉大。
此次排練要比舞龍省力多了,因爲衆姐妹的身體素質已經都能勝任,只是憨態可掬的娃娃動作有時欠佳。張玉璽便每日佈置作業,讓姐妹們回家觀察兒童的一舉一動,第二天都模仿表演,共同研究提煉,然後吸收進舞蹈動作中。
與練舞龍不同的是此次正置三伏天,清晨還小可,一到上午和中午就奇熱無比,帶上大頭娃娃很悶氣,一會兒就是一頭汗。張玉璽要求不能怕熱,就是要熱練三伏,因爲,出外演出的時間幾點都有可能。
取材於楊柳青年畫的《百子鬧春》娃娃舞又一炮打響,所到之處無不大受歡迎。在天津鼓樓演出後,觀衆掌聲不絕,熱烈歡呼,不讓下臺。面對觀衆的熱情,面對一次次的成功,張玉璽和她的姐妹們真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再一次閃現出幸福的淚花。此時此刻,她們覺得她們是最幸福的人,她們慶幸自己生長在楊柳青,從小就能得到楊柳青民間文化氛圍的薰染,更慶幸自己能爲家鄉的民間文化傳承事業做一番貢獻。
如今,張玉璽的女子舞龍隊已發展隊員四十多人,平均年齡在55歲上下。樑國極會長退下後,年齡最大者要數66歲的蘇桂珍了。蘇桂珍身體結實得如同年輕人,看她上黃崖關長城的矯健步伐誰也不相信她已是年過花甲的老人。
舞龍隊裏溫暖的人情故事
一個自發的民間組織,一羣五六十歲都有家庭負擔的中老年婦女,其中不乏生活困難者,還有家住北辰區路途較遠的人,這樣一個組織,何以有如此凝聚力?何以分文報酬沒有,竟能招之即來,來之能吃苦,把個女子舞龍隊和娃娃舞編排演練得如此成功,取得這般輝煌碩果?
這背後還有不少鮮爲人知的感人故事。
故事之一:
舞龍隊員賈和珍的兒子結婚,張玉璽帶舞龍隊前去舞龍祝賀。這一殊榮誰曾有過?賈和珍和她的家人臉面該是多麼光彩啊!另一位隊員劉全榮,家住北辰區雙河村,女兒生孩子,張玉璽同樣帶隊員前往扭秧歌跳舞增添喜慶氣氛,使對方感激不盡。
張月香老孃去世,吳玉芬老伴兒病亡,張玉璽都帶隊員及時趕到,送上花圈弔唁。
楊桂霞,也是家住北辰區雙河村,家庭生活困難,張玉璽多次幫助她,並給她的孩子買新衣,楊桂霞深受感動。爲不影響舞龍隊的正常訓練,楊桂霞多次放棄上班的機會。但困難實實在在地擺在那裏,沒有辦法,張玉璽不得不勸她退隊,去上班掙錢維持生活。這真比揮淚斬馬謖還難,因爲,楊桂霞實在是一位難得的舞龍頭的好隊員。無奈,她們不得不揮淚而別。
可是,就在前幾天,楊桂霞又主動回來了。
故事之二:
潘玉芬夫婦自覺年歲大了,腿腳不靈便了,怕給隊裏添累贅,便主動要求退出。張玉璽並不是覺得人老無用便人走茶涼,而是正正經經地開個歡送會,並送上禮品,使老人非常感動。這也使隊裏的所有人心裏都熱乎乎的。新隊員加入或平時誰有煩心的事,張玉璽都及時家訪,去做周密細緻的思想工作,爭取隊員的家屬能理解支持。
故事之三:
張玉璽賣的力氣最大,吃的辛苦最多,這樣操心費力爲的是嘛?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此行事,誰人不聽,豈能不產生凝聚力,增強親和力?這樣號令三軍,不所向披靡纔怪!所以纔出現了賣盒飯的吳玉芬寧可不掙錢,也絕不落下任何一次活動的感人事蹟,出現了很多隊員陸續有了孫子、外孫需要照看卻想盡辦法從不缺勤的可敬做法,出現了張月香老孃病重卻堅持不請假排練完後急匆匆往家跑的情景……
張玉璽的一舉一動感動着隊員們,隊員們的一舉一動也感動着張玉璽。她們是在互相感動。
近日又得到消息,爲準備2006年春節聯歡晚會,天津電視臺已在南市食品街錄製了張玉璽的大頭娃娃年畫組舞《百子鬧春》,同時參加錄製的還有全國十七個省市的電視臺。
從楊柳青年畫中走下來的舞蹈即將走出津門,蜚聲全國,甚至世界。
張玉璽憑着一股子對生命和生活的熱愛,做成了她想做的事,不僅老有所樂,使自己身心健康,還帶動了衆多鄉親,使更多的人受益,爲構建和諧社會出力不小。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尚未體會到的重大社會效益,那就是,她和她的夥伴們爲魅力名鎮楊柳青傳統民間文化的發揚光大做出了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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