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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區復興門下河圈的海河邊。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不足十平方米的臨建小屋，照在男孩滿是污痕的小臉上。他從又薄又潮的被子裏爬出來，因爲寒冷，臨睡覺前他未曾脫去身上那件髒兮兮的外套。
男孩名叫王靖宇，今年12歲。 4歲時父母離異後，他再也沒見過母親。兩個半月前父親王成因盜竊罪進了看守所，小靖宇只能與一隻小狗和四隻耗子相依爲命。
一隻小狗和四隻耗子
“耗子！”忽然，牆邊有團黑影迅速閃過，剛起牀的小靖宇一下子興奮了。
“小耗子，過來，給你饅頭吃。”小靖宇撕了塊饅頭，俯身衝黑影閃過的地方親熱地說。見沒有動靜，小靖宇鑽進了牀和牆之間的縫隙，打算抓住小耗子。
過了一會兒，小靖宇爬出來，一臉的失望：“來了生人，小耗子害怕了，不敢出來。”
“這屋裏有四隻耗子，都是我養的。”小靖宇得意地笑了。原來，兩三個月前，小靖宇忽然聽到屋裏有響動，才知道一直有耗子和他做伴呢。
“它們非常可愛，我總是把吃剩下的東西分給它們吃。”看小靖宇沒有惡意，小耗子們和他親近起來。“我把饅頭放在手裏，它們就跑到我手裏吃東西。如果你們不在，我一叫它們就出來了。”
有耗子在屋裏睡覺，小靖宇感覺自己不再孤單。每天晚上，聽着小耗子“唧唧”的叫聲他才能安然入睡。
這時候，一隻小白狗拖着一條後腿跑了進來，親暱地在小靖宇的腿邊轉悠。“嘟嘟，”小靖宇把小狗抱了起來，“快出去，一會兒我陪你玩。”說着，小靖宇把小狗抱出了屋。
這條小狗是小靖宇去年夏天撿回家的。一天，他看到一隻小狗躺在路邊，不知被誰打傷了一條後腿。小靖宇把它抱回家，給它養傷餵食，並起名“嘟嘟”。不久這條狗產下三隻小狗。小靖宇興奮極了，打算請經常照顧他的老鄰居們幫忙撫養，哪想到一夜之間，三隻小狗都不見了。“可能是有人把它們偷走了。”小靖宇傷心了好一陣。
多虧老鄰居們賙濟
小靖宇的屋子陳設簡陋。進門處是一個放雜物的櫃子，已經殘破。門左手有個舊爐子，冷冷的竈口不見一星煤渣。兩個破木箱架起的牀上放了一張牀墊，黑乎乎的墊子已看不清紋路。
屋裏沒水沒電。
洗臉時，小靖宇拿臉盆到海河邊舀一盆涼水，雙手浸到水裏，一股刺骨的冰涼就會傳遍全身，小靖宇禁不住連打幾個寒戰。因爲經常接觸冷水，小靖宇的手指腫得像十根水蘿蔔。
老鄰居王阿姨心疼地說，小靖宇吃了很多苦，可能腎已經凍壞了。小靖宇經常小便失禁，尿牀，尿褲子。“大冷的天，他的褲子有時是水淋淋的，被子也整天是潮的。”王阿姨嘆息着。
據老鄰居們介紹，前年，王成在河西區上河圈的房子拆遷了，他領着小靖宇睡在馬路邊。
“這麼小的孩子在外風餐露宿，飢一頓飽一頓的，老鄰居們看着都心疼。夏天還好說，冬天就太難熬了。”老鄰居王東榮無奈地說。
王成父子在路邊住了將近一年，王東榮實在看不下去了。去年夏天，他和王成商量，邀老鄰居們蓋起了這間小屋。“雖然簡陋了些，但總能夠遮風擋雨。”
王成進看守所後，王東榮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了小屋的牆壁上。“幹爺爺讓我有事就給他打電話。”知道王東榮對自己好，小靖宇總是親切地稱50多歲的王東榮爲幹爺爺。
小靖宇還有三位爺爺，那就是在小房子旁的泵房裏工作的三位大爺。
“孩子太可憐了，親人幾乎誰也不管，奶奶二三十天才來一次，春節也是他自己一個人過的。”楊大爺嘆息着說，“我們有時給他帶些吃的，過年單位發的一箱方便麪也給他搬過去了。最近孩子頓頓都吃方便麪。”
擔心孩子亂花錢，大爺們將小靖宇的零錢壓在了辦公室的花盆底下。“這些錢都是好心人送的，現在還有十二塊。”李大爺說。
小靖宇也把三位大爺看成自己的親爺爺。飯冷了，就到大爺們屋裏去熱，想吃方便麪了，就向大爺要熱水衝。
“這裏誰不心疼小靖宇。這個給點吃的，那個給點零錢，孩子就這麼過來了。”楊大爺說，孩子的不少老鄰居還住在這裏，隔三差五的就會給他送點吃的穿的。“陳學河叔叔，王勇叔叔，宗作梅阿姨，他們對我可好呢。”小靖宇搶着說。
“ 4月份這片就拆遷完了，老鄰居們都得搬走。泵房和小房子也肯定會拆。到時候大家都走了，小靖宇可怎麼辦？”泵房的李大爺非常擔憂。
在親人中找不到依靠
除了父親，小靖宇還有姑姑和奶奶兩個親人，都離小靖宇住的地方很近。
前天上午，記者帶着小靖宇來到了姑姑的家。“靖宇，都長這麼高了！”姑姑王梅慢慢地站起身，摸着小靖宇的頭說。姑姑半身不遂，很少出門，已經半年沒有見過小靖宇了。
王梅已經離異，帶着一個孩子。幾年前，王梅出了車禍，腦主幹受傷，導致半身不遂，現在走路仍然艱難。小靖宇瞭解姑姑的情況，幾乎從來不登門麻煩姑姑。
王梅蹣跚着走進裏屋，拿出一張逮捕通知書，“這是去年12月31日公安局的人送來的。他們通知我說，王成因爲涉嫌盜竊已經被逮捕了。”
但王梅說她並不十分清楚弟弟家的情況，對他家的事情也很少過問。
隨後，記者找到了小靖宇的奶奶李素文。
李素文今年66歲，每月退休金600多元，租房居住。
“我全身都是病。你看，我剛輸液回來。又要看病，又要交房租， 600多塊錢根本不夠花。”李素文說起話來很激動。鄰居王東榮說，李素文每天都蹬着三輪車撿破爛，有了這點收入才能勉強維持生活。
“王成用拆遷款在秀峯裏買了一套房子，出租了，每月租金240元。我根本見不到錢，他也不給孩子。”李素文含着淚說，兒子很快就要判刑了，以後她會去拿租金，到時她將把租金存起來，按月交給小靖宇做生活費。
但李素文表示不會收留小靖宇。“他來我這兒住過一段時間，把我的屋子弄得亂七八糟。還不小心把人家的小車劃傷了，到現在還沒錢賠人家呢。”
渴望上學喜歡用樹枝寫字
鄰居宗作梅很擔憂：“孩子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在路邊玩兒，如果再沒人管，這孩子真的毀了。”
據老鄰居們介紹，小靖宇上過育紅班，小學一年級沒有讀完。
老鄰居們說，王成已經下崗六七年了，他有抽菸喝酒的嗜好，喝醉了就對小靖宇拳打腳踢。單位給的三四百元生活費根本不夠他自己花的，他用拆遷費買了一套獨單用於出租，用240元租金“貼補”生活。
“王成沒錢給孩子交學費，孩子只好輟學了。”王東榮說。
“靖宇，你想上學嗎？”記者問。活潑好動的小靖宇忽然沉默了，他低下頭，哽咽着說：“想。”
“怎麼不想，他見到字就問念什麼，可好奇了。”李大爺說，過年的時候辦公室裏貼了幾張吊錢，吊錢上的“四季平安”和“大發財源”八個字他也是最近才認識的。
小靖宇喜歡用樹枝在地上寫字。“我會寫‘中國’兩個字！”說着，小靖宇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寫出“中國”二字。
小靖宇說他認識二三十個漢字，會寫一百以內的數字。
“我還想認識更多的字。”小靖宇自言自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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