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警察”、“雙面人魔”,都是最近一段時間來坊間對徐步高的稱呼。但是,本報記者連續幾日在徐步高居住的東涌社區、附近的警署採訪時,鄰居和同事口中的徐步高卻呈現出另外的輪廓:少年時期隨父來香港的徐步高,曾立志要做個優秀的人,讀書要爭當班長,在警校也要奪神槍手,曾經是鄰居眼中的好街坊、同事眼中的好警察、岳母眼中的好女婿。
中學
練拳打到對手淤血才停手
徐步高1970年在福建出生,生肖屬狗,今年36歲的他在10歲的時候隨父親來香港,在觀塘功樂道管立中學讀書。他的初中同學張先生說,那時他是個小肥仔,走路又慢,有的人稱他是“肥高”,或者“步步高”。那時,徐就算遭到同學的奚落,也不怎麼還嘴,有時笑笑,當作沒事。所以那時,他人緣也不錯,讀中學時,還曾被選做班長和班會主席。他做班長時,要管班級紀律,但因爲脾氣好,所以沒人聽他話,有時候,他特別激動。張先生說,有的搗蛋鬼故意搞搞震,他勸他們時會說“我求求你啦”。
徐步高的多位同學稱,雖然他那時脾氣不壞,但奇怪的是,他漸漸地愛上了一些有攻擊性的體育運動,譬如說,課餘他開始練習跆拳道,又加入手球會,練出了一身肌肉。有同學說,徐參加學校的跆拳道練習猶如打架,常常是將對手打得手腳淤傷方纔停手。他的同學張先生也說,慢慢地他發現,徐步高的性格有些變化,開始變得倔犟和執拗。中學的時候,他因爲沒有考上精英班,只分在普通的班級,他常常又嫌棄自己班上的同學不夠水平,而只願意和精英班的同學來往。
阿文回憶,徐似乎有些孤立,和同學有些不相容。再加上開設水電工程公司的父母鬧婚變,家庭關係有危機,徐步高有些垂頭喪氣。徐步高預科畢業後,體格變得更魁梧,同學在街上碰見他,幾乎都認不出他來。
轉折
海外漂泊生厭回港考警察
畢業後,徐步高曾經做過幾年的金融經紀,因爲工資不多,他同時做3份兼職。但是因爲太急於賺錢,結果幫人家炒賣卻是一虧再虧,對徐步高打擊很大,心灰意冷後便辭職了。後來,徐步高一度到希臘流浪,其間做過很多工作,包括洗碗洗碟。但是徐步高厭倦“黑市居民”的感覺,1993年回到香港,曾在東區海底隧道做收銀員,又做輔警,不久他開始投考警察。
投考警察,是徐步高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在警察學校時,由於徐步高自己感覺到已經虛度光陰幾年,爲了追回自己失去的時光,在學校學得非常努力,所有的事情都全力以赴,他左右手都可以開槍,讀書也加倍勤奮,終於考得銀笛獎,體能和射擊都很突出。據稱,獲得銀笛獎非常難得,每班警員只有一個人獲得,不只是表現好,還要教官瞧得起。
挫折
升職筆試不錯面試成績差
自信爆棚的徐步高開始報考升職考試,他覺得自己完全夠條件,升職根本就是小事情。但是,第一次考試,他筆試及格,面試只得到“丙”,升職無望,他毫無心理準備。據同事回憶說,那時他有些傻眼。第二次考試,他筆試成績更是良好,他自己覺得更有希望,但面試成績依然是“丙”。
經過兩次失敗後,同事說,他平時容易跟同事衝突,有點像“活火山”。在1998年,在旺角的商場,因爲租婚紗問題,和老闆發生糾紛。之後,婚紗公司遭人恐嚇,負責人報警求助,雖然此事後來和解,但是徐步高已經留下不良記錄,也影響到升遷。香港媒體有傳聞稱,他幾年內買兩棟樓,涉嫌參與賭博集團,雖然沒有佐證,但是也多少影響上司對他的印象。
但是,要求上進的徐步高,並沒有像一般人那樣放棄,眼見已到30歲,徐步高決定要把握難得的機會,在2000年一年中他就曾3次參加升級考試。在警員/高級警員擢升警長升級檢定考試中,徐筆試成績很好,在2105名考生中以68分名列第二,隨後還曾接受警方內部刊物《警聲》的訪問。這次考試成績優異,全警隊皆知,徐步高沒有想到,他的面試成績再次爲“丙”。有同事回憶說,那之後,徐步高馬上就變了臉色,說自己的事全香港都知道了,又沒有升職,這簡直是在玩他,以後哪還有臉去見人?
出位
穿“孝服”遊行打“二奶”分手
在徐步高案發後,香港傳媒迅速蒐集到徐步高過去的諸多圖片檔案,這跟徐平時的出位誇張表現有一定關係。有同事及專家都認爲,以他公職人員的身份,如此出位的表現,實在有些罕見。
曾與徐步高共事多年的一名警員還介紹,指徐對妻子雖好,但有婚外情,曾在灣仔租屋包“二奶”,並曾帶他到其“二奶”寓所用餐,藉此炫耀享豔福。徐與“二奶”更多次結伴到外地旅行,只是後來徐嫌對方亂花錢而爭吵,並出手打傷了她,最終兩人以分手收場。可是該女子其後另投入一名徐所認識的警員懷抱,令徐大受打擊,性情大變,並影響工作,甚至當值時“失更”、總檯call也不回覆等現象時有出現。
2001年,徐步高和太太參加亞視娛樂節目《百萬富翁》,節目由香港知名主持人陳啓泰主持。前日,陳啓泰在亞視接受記者採訪時說,雖然對徐步高及其太太印象不是太深,但感覺他是很有自信的。
2004年,徐步高參與香港7·1遊行,在香港的公務員中,這是非常不尋常的。而且,徐在遊行中的打扮非常出位——穿着白色的襯衣,頭上裹着一條白布,一身“孝服”,手持寫有“民主”兩字的神主牌。遊行時,他非常高調地回答記者的問題。
美譽
曾教導年輕女警做好警察
與徐步高住在同一層樓的李先生爲一家酒樓的部長,他說徐經常與家人到其任職的酒樓飲茶,每次到酒樓都毫不計較費用。徐母也經常向人誇耀兒子曾請她去歐、美旅行,加上徐又表示自己在東涌有兩層樓,又說有家人在青衣住的一層樓都是他出錢買的,令酒樓上下都以爲其收入很高。
“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他!”前日,在徐步高所居住的東涌裕東苑社區,區議會議員週轉香接受記者採訪稱,“我還是不敢相信,他長得那麼眉清目秀,他怎麼會去殺死自己的同事呢。有小朋友還不相信,他們問我:“徐叔叔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
在香港某媒體工作的周先生也住在裕東苑,他說徐步高常跑步,跑的時間很長,有時還有其他的小朋友跟他一起跑,夏天時,他喜歡跑到海邊去游泳。
案發前經常和徐步高一起巡邏的一位女警員說,她也不信是徐作的案,因爲徐步高平時給人感覺很正氣,她還記得第一次跟徐步高見面時,他笑得很陽光,他自我介紹叫“tiger”,有時,他還教自己如何做好警察。
香港犯罪心理學專家描述徐步高心理輪廓
刺殺高官符合其性格特點
如果徐此次沒有被警員擊斃,就很可能會繼續隱藏下去,會利用槍支犯罪,因爲徐此次再獲成功,可能會再次激起他的自信心和喜歡揚威的心態,他會覺得自己十分厲害,那在警方調查告一段落後,他就有可能再次出來作案挑戰警方。
黃成榮博士,香港城市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副教授,同時也是香港知名的犯罪心理學研究專家,在2001年樑成恩遇害時,他對逃逸的嫌犯進行過詳細的心理描述,並獲媒體廣泛採信。如今,隨着徐步高浮出水面,也證明了他當年的描述相當準確。昨日中午,黃博士受本報之邀,對徐步高的心理輪廓進行描述。
自信爆棚不能直面挫折
“在我看來,此類案件從來沒有發生過,是一個非常好的研究案例。”黃成榮說,但是目前徐步高已經死亡,作爲一個心理研究者,當面分析徐步高的機會已經沒有,所以目前他對徐步高的心理描述,只能是就媒體報道和警方公開材料進行綜合分析,如果兩方面的消息都有誤,那麼對徐的分析也可能不會完全準確。
“徐步高的心理變化,很可能是在5年前甚至更久之前。”黃成榮說,“在2001年樑成恩被殺之前,徐步高就已經申請升職做警長,但是沒有成功,我認爲這些事情對他的打擊會非常的大,而且可能已經造成他的心理扭曲,因爲他是一個自信心爆棚而且喜歡揚威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更加不能直面挫折。”徐感覺自己的努力無法得到回報,申請加入飛虎隊,失敗;申請做警長,得不到上級推薦失敗;申請去做機場特警,又因爲年紀太大再次落榜,這一連串的事件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打擊。
有挫折不自省歸咎於社會
黃成榮在分析性格對徐的傷害時表示,對於普通人來說,要求上進、追求晉升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一般人在失敗後,在抱怨領導的同時,也會更多地反省自己,然後再繼續努力。“但我覺得徐步高不是這樣,他缺少反省精神,而是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於社會,歸咎於警隊對他的不公。”黃成榮說,這麼多年來徐不停失敗,不停累積怨恨,一直無法排解,最終走上邪路。他改不了,因爲這是他性格決定的。
2001年年初,徐第一次出手作案,槍殺警員樑成恩後搶走警員的配槍。年底,他使用該槍搶劫銀行,成功劫走50萬元現金,至今年他被擊斃。黃博士說,按照徐的性格,他不應該會隱藏5年不作案,估計在此期間徐有蒙面搶劫,但沒有被警方抓到證據。據瞭解,警方目前也懷疑,徐是否涉嫌參與搶劫一輛運鈔車,但目前警方還沒有透露具體消息。
他是高智商而非雙重人格
目前有媒體分析,徐步高可能有雙重人格和患有精神病,所以才能上班時是抓捕歹徒的警察,而到休班時又會出來搶錢殺同事。黃成榮認爲,這些分析都不準確。徐一直作案且隱藏在警隊內,同事和親友發現不了他的內心祕密和犯罪情況,是因爲徐隱藏得非常好,別人無法發現,但這並不等於他具有雙重人格。
“但是徐步高明顯不屬於該種情況,媒體的分析有偏頗。”黃成榮說,他認爲徐的行動符合犯罪學的“迷亂理論”,仕途失意、同事關係緊張使他認爲通過正途無法取得心理滿足,這才令他不擇手段,以不合法途徑獲取金錢、地位等利益,在此過程中產生了迷亂心理。
在這個社會中,每個人都會以金錢、名利以及地位等作爲社會認同的目標,若不能遵循正途達到目標,便可能會產生迷亂心理,脫離正途,採取不合法途徑達到目標。徐步高成績優異,但始終無法晉升,令他心生不忿,加上他自恃聰明過人,結果成爲他走向邪路的導火索。
被斃或因醫學知識不夠
黃成榮稱,徐步高是非常有計劃地進行作案。以尖沙咀槍案來分析,他下手之前已經分析清楚,隧道內過往人少,便於作案又不會有其他人看到,而他對自己的槍法也是非常自信。事實證明,徐步高連開兩槍,的確是全都命中兩名警員的頭部,但是徐百密一疏,也可能是醫學知識不夠好,最終被斃——因爲即使子彈擊中人的頭部,中彈者也通常會有30秒到1分鐘的反應時間,曾國恆就是在中槍後拔出手槍,對着徐連開5槍後,還呼叫了總部才死去。
據瞭解,香港警方昨前兩日在連續查看徐步高的電腦記錄和其他資料時,發現他在電腦內存有香港一位前任高官的圖片和其保安配備資料。有警察分析,徐進一步的舉動可能是要綁架或者刺殺這位高官。
黃成榮說,警方的分析不無道理,因爲從徐步高的人生軌跡來看,他多年來一直努力做警察但是未獲升職,他很可能一直將這股怨氣放到了主管公務員隊伍的政府高官身上。儘管目前這位高官已經離任,但是徐的怨氣可能並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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