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5日上午9點，陳昊蘇會長率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代表團從北京起飛，前往日本參加日中文化交流協會成立五十週年的紀念活動。此前不久，日本七團體(包括日中文交)負責人應邀集體訪華。密集的中日民間往來爲處於僵局之中的中日政治關係帶來了陣陣清風。
3月31日，在接見日中友好七團體負責人時，胡錦濤主席做出鄭重表態：只要日本領導人明確作出不再參拜供奉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的決斷，將願就改善和發展中日關係與日本領導人進行會晤和對話。
4月4日下午，繼去年有關抗日戰爭勝利60週年的話題之後，《瞭望東方週刊》記者再次就中日關係敏感話題對話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會長陳昊蘇。
“親日派”和“親華派”多一些纔好
《瞭望東方週刊》：今年日本成立了“日中21世紀基金”，每年邀請150名中國高中生到日本進行訪問，有評論說這是日本爲了培養“親日派”，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陳昊蘇：中日兩國人民本來就應該世世代代友好，中國青年去日本，日本青年來中國，都是好事。這一基金的成立有利於兩國青年人的溝通，我們表示歡迎。
至於“親日派”的問題，我想我們民間交流的目的就是要讓中國人對日本表示親近，讓日本人對中國表示親近，日本有“親華派”，中國有“親日派”，這是好事。現在不好的是中國有“厭日派”，日本有“厭華派”，這很值得憂慮。
國家和國家的友好關係建立在人民之間有親近感、互相願意做朋友的基礎上，這也是我們民間外交工作爭取的目標。“親日派”和“親華派”多一些纔好。中日友好是長期的趨勢，青年應該友好，而不應該互相厭惡。人民之間互相疑忌甚至仇視，那是很危險的。
《瞭望東方週刊》：但是在一般人的概念中，“親日”似乎帶有一定的貶義色彩？
陳昊蘇：如果兩個國家處於敵對狀態，比如日本侵略中國的時候，“親日派”當然就不是好名詞。但在兩國關係正常化了之後，“親日派”就不是什麼壞事情了。
目前在中日關係中，有兩個值得憂慮的事情：一是兩國政治關係慢慢趨於冷淡，像參拜供奉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的問題得不到解決；另外一個是兩國人民之間彼此的厭惡感情在增加，這在某種程度上比政治關係的冷淡更值得憂慮。
此次日本七團體來訪時，中方包括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在內的六團體在北京與七團體舉行了中日民間組織的工作會議，很引人注目。我認爲這是有意義的溝通，我在發言中就說，我們的近期目標是改善中日政治關係，長遠目標是推動中日實現世世代代友好。
目前中日政治關係冷淡是客觀事實，我們不能迴避，而且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的目標很長遠，我們更應該通過一步一步的努力去接近目標的實現。
我們不想再上當了
《瞭望東方週刊》：胡錦濤主席3月31日的講話是否意味着如果日本領導人不作出停止參拜供奉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的決斷，中方最高領導人就不可能與日本領導人進行會晤？
陳昊蘇：胡錦濤主席的表態很明確，並不難懂，只能這麼解釋。
《瞭望東方週刊》：胡錦濤主席的講話發表後，日本高層的反應並不積極。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官房長官安倍晉三和外相麻生太郎都表示不認可胡錦濤主席提出的首腦會晤條件。安倍晉三更是表示，如果未來當選首相，他將會繼續參拜靖國神社。你如何看待日方高層的這種反應？
陳昊蘇：這種反應令我們感到遺憾。我想明確指出一點，中方的立場並不過分。在對日外交上，中方一直是採取積極態度盡到了不懈的努力。小泉的前面幾次參拜後，中方雖然提出了抗議，但後來還是與他見了面。第四次參拜後，在亞非峯會上，小泉又要求與胡錦濤主席會見，胡錦濤主席也見了他，並且發表了針對中日關係的五點主張。當時，小泉也表示發展日中友好非常重要，中國的快速發展對日本不是威脅而是機遇，願根據胡錦濤主席的五點主張發展兩國友好關係。他說得很好聽，但之後又第五次參拜靖國神社。在胡錦濤主席的五點主張中，最重要是第二點，即日本領導人不要再做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事情，處理好歷史問題。事實很清楚，日本領導人蔘拜靖國神社就是最嚴重的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行爲。
《瞭望東方週刊》：也就是說小泉在這個問題上出爾反爾？
陳昊蘇：的確是這樣。亞非峯會後，去年9月在紀念二戰結束60週年紀念大會上，胡錦濤主席再次表明，希望日本政府和領導人本着對歷史、對人民、對未來高度負責的態度，從維護中日友好，維護亞洲地區穩定和發展的大局出發，以嚴肅慎重的態度處理歷史問題，把對那場侵略戰爭表示的道歉和反省落實到行動上。這跟四月講的五點主張是一致的。中國領導人堅持了原則，而小泉卻在10月17日第五次參拜靖國神社。在這個問題上中國已經仁至義盡。
針對此次胡錦濤主席關於高層會晤前提的講法，小泉迴應說只因爲一件事情就不談判不接觸，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他原話是這麼說的。我認爲他的講話纔是沒有道理的，四次參拜後，中國領導人還是與他見面講道理，最後換來的卻是第五次參拜，無情地傷害中國人民。
如果說第一次參拜後，中國領導人就不見他，可能顯得有些過分。但現在是已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了，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領導人有理由要求日本領導人做出不再參拜的決斷。因爲我們不想再上當了。
參拜靖國神社已經成爲中日關係得不到改善的癥結問題。比如我們要走進一座宮殿去，但大門口橫着一些絆腳石，如果只是一塊小石頭，我們可以繞開它。但現在是一塊大石頭堵在大門口，不把它搬走就無法進去，總不能爬進去吧？
中國領導人的立場主張可以說是合乎情理尊重道義的，無可挑剔。事實上，日本國內也有很多人不贊成參拜，包括橋本龍太郎在內的幾個前首相就不贊成。只要虛心聽聽這些不贊成的意見，做出正確的決斷並不是很難的事情。中日關係可能繼續冷卻
《瞭望東方週刊》：如果今年9月後，日本新任領導人仍然堅持參拜，是否意味着中日關係還將繼續僵化下去？
陳昊蘇：現在有人判斷中日關係可能還要經歷一段冷卻的時間，我們做好了這種準備
。但這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關鍵在於日本高層怎麼做。
《瞭望東方週刊》：日本外相麻生太郎上任後，發表言論美化日本侵略歷史，視中國爲威脅，給中日關係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你如何評價日本外相的這種言論？你認爲這僅僅是他個人的言行，還是代表了日本政壇的某種風向？
陳昊蘇：他作爲一個政治家，當然要對其言論負責。日本右翼有這種觀點，這也不是什麼祕密。他的很多觀點並不正確，我們持批評的立場。
《瞭望東方週刊》：面對這種不利的形勢，中方應該怎麼做來推動雙方關係的改善？
陳昊蘇：中方不願意看到兩國政治關係這樣僵持下去。我們在與日本七團體領導人開會討論時提出三個帶有方針性的建議：“以文促信”，通過文化交流促成相互信任；“以經促政”，通過經濟合作促成政治關係改善；“以民促官”，通過民間交流推動官方接觸和往來。很多事情要馬上奏效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一直努力在做。
《瞭望東方週刊》：有一種觀點認爲是日本人民選擇了這樣的領導，因此日本首相的參拜也代表了民意。
陳昊蘇：我不認爲是這樣。我知道日本有很多有識之士是不贊成參拜的。日本輿論在這方面也有所反映。小泉的參拜行爲並不代表日本人民。當然，也有人贊成參拜，我們並不把他們當成敵人，我們希望向他們做解釋，參拜事實上對日本並沒有好處。
《瞭望東方週刊》：從前年開始，日本在中國經濟中的地位快速下滑，在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席次上，日本已經由原來的第一降到第三，這是否與中日政治關係的僵局有關？
陳昊蘇：我曾經說過，短期內“政冷經熱”是可能的，但長期看必然會帶來麻煩。
經濟合作是兩國合作的物質基礎，如果這一基礎很雄厚，政治關係就會發展得很順暢。政治家要盡力維護這個基礎，不能放任有人對經濟基礎造成損害。日本在中國貿易中的地位下降，不能排除政治因素的影響。
我們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要採取“以經促政”的方針，在經濟上多搞合作，推動政治關係轉熱。這也是可能的。
《瞭望東方週刊》：日本外務省4月1日正式設立了日中經濟室，作爲專門負責與中國進行經濟貿易問題磋商以及制定對華經濟戰略的常設機構。分析認爲日本外務省期望通過設立專門負責日中經濟問題的機構，將經濟課題與政治課題區別處理，努力將日中關係處於困難局面對經濟的不利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你覺得在當前的中日關係局勢下，將經濟課題與政治課題區分開來是可行的嗎？
陳昊蘇：經濟與政治有區別，也有聯繫。純屬經濟問題，用經濟手段解決是好事。中日現在出現了經濟熱度下降的趨勢，不完全是經濟的問題，應該從政治角度來處理。我們的主張就是以經促政，讓經熱爲政冷加熱，而不是讓政冷爲經熱降溫。
《瞭望東方週刊》：有學者認爲，中日關係之所以出現這麼多矛盾，是因爲中日關係出現了結構性的變化：原來中國是一個落後的農業國，因此日本對中國並不在意；但現在中國已經是一個發展中的大國，日本對此心理上難以接受，因此處處與中國爲難。你是否認同這種看法？
陳昊蘇：這種分析有他的道理。當中國強大後，日本有一些人對中國的發展有疑慮。我們希望做些解釋。胡錦濤主席說我們是和平發展，不會威脅別人。日本有識之士也是清楚的。有些人熱衷於中國威脅論，對此，我們只能多做解釋。
《瞭望東方週刊》：怎麼讓他們信服？
陳昊蘇：當然要用事實來讓他們信服，光靠嘴說不行。中國每年經濟增長率達到9%左右，目前在世界經濟總量中佔4%，不到5%，但對世界經濟增長率的貢獻達到20%以上，這不就是事實嗎？中國經濟發展對日本經濟改善也同樣有好處。
另外，新中國已經用五十多年的時間，來證明自己沒有對世界構成威脅。中國沒有侵略行爲，沒有侵略日本，倒是日本在歷史上曾幾次侵略中國。只要尊重事實的人都應該相信中國是主張和平的。上個世紀50年代，中國發展勢頭非常好，有些鄰國很害怕，認爲會威脅到自己。有憂慮很正常，但事實證明，我們沒有任何要欺負別人的意圖。相反，中國提出“與鄰爲善、以鄰爲伴”，“睦鄰、安鄰、富鄰”的方針。我們希望鄰國是平安的，富裕的，關係是和睦的。
《瞭望東方週刊》：日本新任駐華大使宮本雄二將於本月赴任，宮本是日本外務省中不多的“知華派”之一，你對他有何期待？
陳昊蘇：他是日本的代表，我們當然希望他致力於加強日本和中國的友好關係的發展。
《瞭望東方週刊》：你對剛離任的阿南惟茂大使有何評價？
陳昊蘇：其實日本好幾任大使都主張對華友好，阿南惟茂大使也是其中之一。儘管在他任期內，中日關係出現很大問題，但他不能擔這個責任。他不希望發生對兩國關係不好的事情，有時他也相當的無奈。一般來說，大使都是“親”駐在國的，所以一旦兩國關係不好，大使就很難當。
《瞭望東方週刊》：小泉首相將於今年9月後卸任，能否請你展望一下“後小泉時代”的中日關係？
陳昊蘇：我們訴諸日本人民的良知，我們也希望日本政治家有政治智慧來解決爭取鄰國的信任問題。我即將訪問日本，這次去就是要“以文促信”。我們要祝賀日本中國文化交流協會成立50週年，他們在推動日中文化交流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當然我也希望更多的日本人民支持並參與這個事業。
我們也要向廣大日本人民解釋，中國處理中日關係的做法是合乎情理的，也是尊重道義的。中國並沒有提出無理要求，胡錦濤主席說得很對，很多問題責任不在中國方面，也不在日本人民，關鍵是日本領導人不要再做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事情。
《瞭望東方週刊》：在兩國關係處於僵局的時刻，中方在推動中日民間外交方面將會有一些什麼新舉措？
陳昊蘇：兩國關係，民間往來是羣衆基礎和社會基礎，基礎越雄厚，國家關係越好。我們堅持以民促官的方針，開展更多有效的民間交往活動。關係好的時候要做，是錦上添花，關係不好的時候更應該做，這對中日關係可以說是雪中送炭，意義尤其重大。
《瞭望東方週刊》：目前中日友好城市的運行情況如何？
陳昊蘇：運行情況很好，我覺得友好城市關係對發展中日關係有很多積極意義。我們最早的兩對友好城市，就是從日本開始的，分別是上海和大阪，天津和橫濱，以後才發展到其他國家和地區。目前中外友好城市已經有1300多對，其中相當部分是對日本的友好城市。我們仍然在積極推動這一工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