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遠明,四川省武勝縣工商局黨組書記、縣人大代表。4月3日晚,他在距家僅30多米的縣工商局職工宿舍二樓平臺上被三名不明身份的兇手猛砍數十刀,目前生命垂危。值得關注的是,此前的3月27日,龔遠明曾到四川省公安廳舉報中心舉報了該縣原縣委書記孫南的有關“腐敗”問題,一個星期以後,就發生了“4.3”血案。重慶某報則報道稱,“4.3”血案與龔遠明舉報“某縣領導等多人的違法違紀問題”有關。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大論壇均指名道姓稱“某縣領導”就是原縣委書記孫南,而在當地百姓中,也流傳着“暗算龔遠明的作俑者肯定與孫南有關”的說法。
“4.3”專案組尚未破案,重慶某報的報道則給此案籠罩上了一層神祕的色彩。
“4.3”血案驚魂
“三名兇手的作案手段太殘忍,作案速度太快。”龔遠明的妻子李亞目睹了“4.3”血案的全過程,她告訴《法制早報》記者,那些鏡頭以前只在電視和電影上纔看到過,如今卻發生在丈夫龔遠明身上。
李亞告訴記者,3日晚10時許,她和丈夫在外散步後回家。當他們從城南市場的大門進入,就發現一個人在樓梯角打電話。據李亞分析,這是其中一名兇手給早已隱藏在樓上壩子旁邊花草樹木中的另兩名兇手通風報信,告訴他們自己和龔遠明已經回來。李亞對此人的舉動並沒有警覺。
當他們夫妻倆爬完樓梯,通過第二道門走在第一壩子的時候,李亞隱約感覺身後有動靜,當她回頭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李亞說,後來她才明白,由於第一個壩子正被路燈照着,所以兇手不敢在這裏下手。
李亞說,他與丈夫散步的速度非常慢。當他們走完第一個壩子,右轉彎進入第二個壩子的時候,光線開始暗淡下來,因爲旁邊人多高的花草基本將路燈照到壩子的光線給遮住了。正在這是,李亞感覺背後吹來一陣旋風。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去,一名兇手已將丈夫龔遠明從背後攔腰摟住,就在同一時間,另一名歹徒將龔遠明扳倒在地,並抽出刀朝丈夫砍去。
就在龔遠明被扳倒在地的同時,李亞張開嘴還沒有發出聲音,就被其中一名兇手用手死死地掐住了,李亞開始拼命掙扎。
兩分鐘左右,三名兇手一陣旋風般地逃跑了,李亞看見其中一個歹徒已跨過第一道大門。她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朝樓下喊:“殺人了,門衛,快關門大門!”
當樓下的門衛聽到聲音,並醒悟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歹徒遠去的背影。
沒等“110”、“120”趕到,李亞就與家人一道,將龔遠明送到了武勝縣人民醫院,並直接擡進了手術室搶救。
挽救一個特殊的生命
經武勝縣人民醫院診斷,龔遠明的傷情爲右腦血腫、腦腔存有積血,左耳被砍斷,左腳腳筋被砍斷,險些傷到骨膜。
經醫院及時搶救,龔遠明被砍斷的左腳腳筋被接上。但4月7日上午,醫生髮現傷者的兩瞳孔不對稱,醫院當即決定,病人必須做開顱手術。上午9點,龔遠明又被擡進了手術室,直到下午14點,手術才完畢。
4月8日,重慶、南充、廣安的相關醫學專家趕到武勝縣人民醫院進行了會診,並對傷者做了第二次開顱手術。目前,龔遠明仍處於昏迷狀態。
記者在武勝縣人民醫院見到,該院的6樓已經被武勝縣公安局劃定了警戒線,並有幾名警察24小時值勤,除直系親屬外,其他任何人不能靠近病房。
醫院6樓走廊兩旁,擺滿了市民和龔遠明的同事們送來的鮮花。
武勝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左昕告訴記者,龔遠明的生命安危牽掛着武勝人民的心,在此期間,縣委、政府、人大、政協4大班子的所有領導都數次到醫院看望了龔遠明同志。在搶救龔遠明生命的同時,四川公安廳、廣安市公安局、武勝縣公安局已經抽調了精兵強將,組織了專案組,對此案展開偵查。
4月9日,武勝縣公安局已經通過網絡和媒體發出《懸賞公告》:“希望廣大羣衆協助破案,並提供破案線索,對提供有價值破案線索者,獎人民幣3至5萬元。”
龔遠明其人
龔遠明於1983年進入武勝縣工商局工作,1992年擔任局長兼局黨組書記。2004年,龔遠明請求辭去局長和書記職務,但保留了其局黨組書記職務,同時任武勝縣人大代表。
根據李亞向記者提供的書面材料顯示,去年7月14日,龔遠明就給武勝縣常委會的每位領導寫了一份《關於同孫南同志的嚴重錯誤作堅決鬥爭的報告》,《報告》同時送給了時任縣委書記的孫南。
在這份《報告》中,龔遠明要求縣委常委會“按照《黨章》的規定,對孫南同志的錯誤進行糾正和教育,促使其早日改正錯誤,或者向上級報告。”同時,龔遠明在《報告》中還寫道,如果所舉報孫南同志的問題“得不到客觀公正地處理,我將向廣安市紀委舉報。”
李亞說,到了2005年7月19日,孫南的問題沒有任何部門過問,龔遠明開始向廣安市紀委進行舉報。之後,廣安市紀委也曾經派了一個調查組到武勝來調查過,沒有下文。
爲此,龔遠明不斷以郵寄方式,向四川省、中央等有關部門實名舉報縣委書記孫南的相關“問題”。
李亞告訴記者,在此期間,他家曾接到威脅電話,對方要龔遠明“不要多管閒事”、要他“以後小心點”。
記者發現,去年12月,龔遠明在寫給有關部門的《關於請求保護我及家人生命安全的緊急報告》載明:“他們在我檢舉初期就瘋狂地叫囂着,要花幾百萬買我的人頭,爲此我已寫好了遺囑交廣安市工商局黨組保管。”
舉報的“腐敗問題”
在採訪期間,李亞提供了龔遠明此前所收集的200多頁與原縣委書記孫南“腐敗問題”相關的證據材料。
根據龔遠明的舉報材料顯示,武勝縣桐子壕水電站庫區徵地移民補償800多萬元的失地“復耕費”,本該進入財政專戶,而孫南在2004年請明星搞商業演出就挪用了200多萬元。已到位的幾百萬元被孫南用於搞商業演出、形象工程等,並且購買了一臺小轎車。龔遠明在舉報材料中稱,孫南在武勝縣從縣長到書記不足3年時間就換了3次小轎車。
2003年,孫南不惜動用國家專項支農資金800多萬元,違法佔地100畝,不顧專家們的反對,越過環保的可行性論證,用“大躍進”的方式在1個多月的時間裏建成了7920平方米的“萬頭母豬超大型養豬場”。爲了供上級領導參觀,到處找豬放到養豬場。龔遠明舉報稱,孫南這樣做,使他很快由縣長擔任了該縣縣委書記。
根據龔遠明提供的“萬頭母豬超大型養豬場”工商註冊《驗資報告》顯示,這個養豬場在工商註冊登記時只有1503頭豬。
根據龔遠明的舉報和相關證據顯示,按照最初的規劃,地處武勝縣城人民南路延伸段與祥升大道交匯處的7、8號宗地,是用來開辦“四川美好家園連鎖超市有限公司”的,樓盤設計爲三層。當時縣委、政府決定,該宗地除建5000平方米的超市外,其餘的地用作“美好火腿腸”的生產車間。龔遠明收集的一份重要證據顯示,某開發商在得到孫南的一紙“批示”以後,該宗地的用途被改變了,原先設定的連鎖超市、“美好火腿腸”的生產車間則變成了“美好家園房地”。更令人不敢想象的是,一個只有50萬元註冊資本的物業管理公司,竟然搞起了幾千萬的房地產開發。結果表明,“美好家園”這宗價值18411萬元的土地,671萬元就給出讓了,而政府賬上只收到了30萬元。
根據龔遠明的另一份舉報材料顯示,萬千飼料廠同樣是原縣委書記孫南引進的項目。1999年8月,萬千飼料廠在建廠之初,徵用了武勝縣沿口鎮石板井村六社、七社的土地80畝。當時,該村土地的市場價爲8萬元/畝,而萬千飼料廠只給了2萬元/畝。即便按照2萬元/畝計算,萬千飼料廠尚欠農民的補償費用540萬元。
根據記者的不完全統計,龔遠明舉報了原縣委書記孫南的“腐敗問題”有10餘起。在舉報這些“問題”的時候,龔遠明都提供了很多原始的證據。要麼是縣委、政府的會議紀要,要麼是工商檔案的複印件,要麼是原始票據的複印件。
2006年3月,根據組織的安排,孫南不再擔任武勝縣委書記,調任廣安市建設局任局長。爲此,武勝縣的老百姓開始盛傳,由於龔遠明舉報了孫南的一些“腐敗問題”,所以孫南不再擔任縣委書記了。
4月8日記者曾兩次撥通孫南的電話,要求對其當面採訪或者電話採訪,他均拒絕了。
40多戶農民住工棚6年
記者在武勝縣委宣傳部工作人員的陪同之下,對其中的“美好花園”和“萬千飼料”問題進行了現場踏看。
記者在武勝縣人民南路延伸段與祥升大道交匯處看到,“美好花園”一期開發已經完畢,二期正在預售中。在售房處宣傳欄上,“‘美好花園’是縣委、政府的形象工程”幾個字非常引人注目。記者用相機拍攝這個宣傳欄時,銷售處的工作人員立即出來制止,並稱要撥打“110”報警,宣傳部同志及時解圍,記者才脫身。
緊接着,記者來到萬千飼料廠所在的武勝縣沿口鎮石板井村六社、七社。據這裏的村民介紹,1999年下半年,萬千飼料廠開始在這裏年興建,他們的土地被徵用了,房子也被拆了。由於政府沒有解決他們的住房安置問題,這裏的40多戶村民都在萬千飼料廠的旁邊搭了工棚。快6年時間了,他們還是沒有得到安置,這麼多年政府一共只撥給了每人幾千元的生活費,許多村民都是靠打小工和撿垃圾爲生。
“我在工棚裏面已經住了5年,現在患了嚴重的關節炎。”一位姓袁的村民告訴記者,工棚裏100%的老人和中年人都患上了關節炎等疾病,他們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能有個像樣的居所。
在石板井村的另一端,“萬千飼料”的高樓正虎視眈眈地看着這片弱小的工棚羣。老百姓們說,那是一個修建別緻的花園工廠。
龔遠明所舉報的這一系列問題中,只有紀檢、司法部門查清以後才能下結論。一個毋庸質疑的事實是,這些問題一旦查實,便會涉計到許多“投資者”和相關人員的根本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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