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來,中國和印度一直到18世紀初都是世界上經濟最發達的國家。兩國又是近鄰,在現代化發展中可謂同時起步,許多人喜歡比較兩者是很自然的。但是,中國和印度各自循着自己的道路發展,相互幫助、友誼競賽的事例更多。
1964年我到印度德里大學執教、開辦中國講座,談到647年唐太宗請印度那爛陀大菩提寺僧人及工匠到揚州傳授製糖技術,印度同仁聽了感到驚訝,他們原以爲製糖技術是從中國傳到印度去的。
這是對歷史的誤解。古印度發明結成塊的紅糖,很早就向中國出口,被稱爲“石蜜”。中國從7世紀學到“石蜜”生產技術後,進一步發明了白色砂糖,然後不斷出口,名揚“南洋”、“西洋”各地,並在糖的故鄉印度深受歡迎。今天印度國語中的“秦尼”(chini)有兩大含義:一是“中國人”,另一是“砂糖”。
今天常說“中國製造”,其實,這早已是老生常談,兩千多年前,印度名人就最早談論過此事。公元前3至4世紀印度孔雀王朝宰相考底利耶的著作《治國安邦術》中有一句話:“蠶繭和中國布都是從中國來的”。這句話中的梵文“蠶繭”(kauseya)還沒有學者好好解釋過。10年前,印度考古專家喬希告訴我,在印度典籍中經常出現這個字,指的就是中國的蠶繭,他還告訴我印度教大神溼婆最喜歡穿中國黃色蠶繭製成的袍子的傳說。這些歷史都可謂是中印交往“雙贏”的佳話。
據英國著名經濟學家麥迪遜統計,1700年中國生產總值世界第一,印度第二。從1870年開始,因爲中國衰落,在英殖民主義統治下,經濟有所發展的印度開始超過中國,一直到1973年爲止。
最近30多年來,中國發展突飛猛進,印度被中國落下很遠。比方說,從1983年到2002年,中國出口額猛增4倍,印度卻只增加60%。如果把香港、澳門的數字加在一起,2001年中國出口額大約印度的10倍,中國的製造業生產總值是印度的6倍。
已故老友印度人民黨元老馬爾甘尼曾向我反映,印度社會對中國貨充斥市場有過“恐慌”情緒。2002年,印度十大企業家之一的摩迪說:“現在再沒有人恐懼中國市場了,大家都希望去分享一份。”這也難怪,十多年前,摩迪手下菸草公司的經理找我爲他推薦能幫老年健補的中成藥。後來聽說摩迪服用後,幫助很大,說明這位印度資本家早就在分享中國市場的果實了。
美籍印裔學者、著名經濟學家、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巴爾坦曾說,“從多半經濟指標來衡量中國的生活水平與發展,中國已經贏了”,“印度已經輸了”。這種比較中多少帶有“競賽”成分,也說明印度知識精英中,總有人認爲印度落後於中國。
《老子》有言:“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印度聖哲也常講。到現在,印度人還遵守着,中國人卻把第三點拋棄了。從土地改革到改革開放後的“鄉鎮企業”,中國的快速發展和印度“循規蹈矩”所產生的成績真有天壤之別。但是,兩國的挑戰和機遇都存在,並不是誰優誰劣。
中國社會在發展上全力以赴,充滿活力,未來的中國日趨多元化,自然也有很多不確定性。至於印度,由於內部原因使社會潛力沒有充分發揮。可是它有化解內部矛盾的能力與智慧,有可能把內部阻力化爲動力。印度比中國佔有“地勢結構”和“人口結構”兩大優勢。從“地勢結構”來看,印度城市化和人口密集形成了所謂“黃金四邊形”,即德里、孟買、加爾各答、金奈四大金融、工商業中心造成東南西北等距離的四角形,被陸空交通運輸通訊網緊密相連,將來再從這“黃金”四角向內地中央地帶輻射就非常容易。中國的“黃金”地段在東部沿海,中西部大大落後、難以平衡,是天然與人爲結合的發展障礙。
專家預計,中國的老年人口在2051年將達到4.3億,不僅將爲社會福利和退休制度增添新挑戰,也意味着中國的勞動力將出現短缺現象,而印度屆時將有大量年輕的勞動力,無論是投資還是儲蓄都將出現穩定的增長。在信息技術時代,人口會變成生產資本,印度“人口結構”的優勢就會越來越明顯。印度知識精英智商特別高,英文又等於他們的母語,對融入全球化以及造就先進科技互聯網絡不費吹灰之力。
對於這些,中國一直缺乏關注,只是近兩年來才發覺印度變成“軟件超級大國”,隨之,中國一些媒體跟隨西方掀起“印度能否超越中國”的討論,把中印兩國當作“競爭對手”,最終落入西方國家少數人的陰謀。某些西方人還提出了所謂“資源詛咒”的怪論:中印兩國都需要到形勢險惡的國家和地區去尋找石油和天然氣,最終搞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實際上,中國和印度在今後發展中完全可以避免成爲“競爭對手”,而是像兩千多年來那樣合作、雙贏,兩國之間的“友誼競賽”能夠起到相互幫助、相互激勵、相輔相成的良好作用。(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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