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深溝的一塊石頭上,頭部劇痛,鮮血從頭上流下,沿著鼻尖流到嘴裡。他努力橕起上身,看到周圍躺著22個工友,大部分已經不省人事。5分鍾前,他還坐在一輛農用三輪車上。
前天晚上,一輛農用三輪車載著23名工人從盤山公路上翻下30米深的溝裡,造成4死19傷的重大交通事故。
事發:23名工人翻落30米深溝
從門頭溝區的齋堂鎮到沿河城村約有20公裡,全是險峻的盤山公路,急彎很多。
7月14日下午6點40分,這條盤山公路的一個下坡急轉彎處,距離沿河城村1公裡的地方,一輛農用三輪車翻下山溝。車上載有23人,溝深30米。
這23人都是河北人,在門頭溝區打工約3個多月。他們的工作是在附近山上種樹。
據當時在車上的杜永江回憶,他們一行23人乾了一天活後,下午6點鍾從山上收工回住處,他們租住在齋堂鎮沿河城村。本來,應該由兩輛農用三輪車來接他們返回沿河城村,但結果只來了一輛。他們就全都爬上了這輛車,其中兩人坐在車前,21人擠在車後不足6平方米的平板拖斗中。
工人竇德龍當時坐在貨車的左後角,『車上人挨人擠著,車開得很快,我緊緊抓著邊上的扶手』。『在拐了一個彎的時候,車忽然從坡上掉下去了,感覺耳邊突然刮起了大風。』竇德龍說,他在空中被甩了出去,掉到了山坡上,頭重重地砸在地上,昏了過去。
工人展紀雲說,開車前,好不容易大家都擠了上去,在車上移動都很難。車開起來後,不斷地朝兩邊擺晃。由於車上太擠,他覺得頭腦一直很迷糊,就知道走到盤山路時,整個車頓了一下……迷迷糊糊覺得好多人砸在自己身上,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工人杜永江隨著車一直掉到了溝底。他記得三輪車衝下去後好像碰到了坡中的一塊大石頭,然後很多人被甩了出去,車翻滾著沿著坡滾到了谷底。等杜永江醒來,發現周圍的工友大部分不省人事。他說想喊救命,卻喊不出來。
救援:附近村民自發大救援
約半小時後,經過溝底的路人發現了駭人的一幕,他們立刻跑到附近的沿河城村呼喊村民前去救人。
當時,沿河城村村支書師正秀正在吃晚飯,聽到出事後,丟下飯碗騎上自行車直奔現場。『村民都紛紛自發前往出事地方,開車去的,走路去的,騎車去的。聽到溝底挺深,大家都拿了一些繩子。村民也撥打了當地的120急救電話。』
在事發後約1個小時,沿河城村的村主任韓增基帶著第一批村民趕到了現場。附近幾個村的村民也陸續趕到,很快現場就聚集了六七十名村民。山溝很陡,即使走路也未必能站得穩。二十餘名村民在坡上排成一排,各自站定,手把手將尚能站起的傷者送到馬路上。
齋堂醫院的第一輛120急救車趕到了現場。村民把繩綁在擔架上,由幾名村民下到溝底將傷重者抬上擔架,然後由馬路上的村民往上拉繩。護擔架的幾個村民牢牢地固定好傷員,站在坡上的人用手穩住抬擔架的人,一步一步將他們往上推。
師正秀說,當時傷者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完全昏迷,有的醒著也是疼得喊不出來,只呼呼地出氣。』由於地偏路遠,當地的齋堂醫院急救車只有兩輛,而從市裡和門頭溝區調配的十幾輛救護車還在路上。村民們組織了一些車輛將傷員先行送往齋堂醫院救治。
靠著眾多村民的自發救援,傷員基本都在晚9點左右被陸續送往醫院。
治療:醫院緊急搶救傷者
雖然離事發點也有20公裡,但齋堂醫院是離事發地最近的醫院。醫院的書記馬豐來說,當時一下就來了十幾個外傷病人,醫院人手出現嚴重不足,『我們把醫院休息的醫生、護士全都緊急叫了回來,全醫院緊急動員起來,全力搶救傷員』。
由於齋堂醫院醫療條件有限,當晚北京市急救中心將傷員全部轉移至門頭溝區醫院、航天中心醫院(721醫院)等四家醫院。其中傷者袁士三(音)、董永剛(音)因傷重不治身亡,另有兩名傷者同樣因傷勢過重在轉移途中身亡。剩餘的19名傷者中,13人被送到門頭溝區醫院救治,4名重傷者被送到航天中心醫院,剩下兩人分別被送往市內的另兩家醫院。
『4人送到時都有生命危險,其中一名傷者左前臂肌肉和血管斷裂。』航天中心醫院的急診醫生告訴記者,幾名傷者均大量失血,隨時可能死亡。院方馬上啟動緊急應對方案,由醫院常務副院長李曉宇帶隊協調指揮,神外、胸外、普外、骨科等幾個科室的30多名醫生被緊急召集在急診室對傷者進行搶救。
情況緊急之下,醫院打開『綠色通道』,在沒有任何押金及醫療費的情況下,4名重傷者同時被送進急診搶救室。凌晨1點15分,4名重傷者生命體征穩定,被轉至各科室重癥監護室觀察。
昨天凌晨2點,醫生表示,4名重傷者已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原因:工頭稱下坡時剎車失靈
昨天下午,航天中心醫院胸外科ICU病房(重癥監護病房)內,剛接受完手術的張金峰用虛弱的聲音講述了事發的原因:『開車的是我小舅子,姓李……當時車上裝了二十多個人,下坡的時候剎車突然壞了,車一下子就從坡上掉了下去……』張金峰是這些工人的『工頭』。
除『車障』外,『人禍』是慘劇的成因之一。傷者竇德龍說,事發時,三輪車超載嚴重。竇德龍說,『隊裡』有兩輛三輪車。事發的3天前,一輛3輪車司機有事離開。此後23名工人就擠在一輛車上往返於凶險的山路上。
記者後來在事發現場看到,從溝底到馬路邊上散落著工人的衣服、草帽和鐵?,山溝底下一輛三輪農用車已經摔得完全變形,駕駛位幾乎癟成了一團。山裡的公路上,不時駛過同樣載著一車工人的農用三輪車。
後事:部分家屬正趕往北京
據了解,這些工人均來自河北懷來縣,在工頭張金峰帶領下給沿河城林業站種樹。
昨天上午,記者趕到林業站,工作人員說出車禍的工人確實是為林業站種樹的工人。下午4點,記者致電工人竇德龍家中,竇的妻子杜女士說,剛剛知道竇德龍出了事,她正准備趕往北京。『剛纔一個親戚給我打電話,就告訴我他出車禍了。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杜女士很焦慮。她稱今年5月份有親戚介紹丈夫去北京林業區種樹,一天30塊錢。她說平時家裡就靠丈夫賺錢養家,兒子馬上就讀初一了。『本想著打工賺點錢供孩子上學呢,沒想到他居然出了車禍……』
昨天下午,工頭張金峰的女兒在電話中說,家中早上6點得知父親出事的消息,『媽媽找了姨夫和舅舅,正在准備向北京出發』。
沿河城村的村主任韓增基昨天帶人到河北懷來縣尋找工人們的家屬,目前尚無消息。
因這些工人之間不是很熟悉,無法獲悉更多家長的信息。截至記者發稿,4名死者的家屬情況還無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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