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小霞趴在涼水管下喝兩口。
餓了,咬兩口乾硬饅頭和蒼蠅、石子『陪伴』的米飯,然後再接著乾每天十幾個小時的活。
她和16個來自周口鹿邑縣任集鄉的孩子,忍著成年人也無法承受的折磨,只希望能掙點學費回家,而這樣一個小小的夢想也破滅了。
7月14日,管城勞動監察部門查獲了一家『黑心『食品廠,17個最大纔15歲的童工結束了這段噩夢般的打工經歷。
13歲女孩打工掙學費
13歲的小霞在鄉裡上小學,過完暑假就該上初一了。家境貧窮讓她從小就很懂事,知道家裡掙點錢不容易,父母靠買糧食的錢,還得養活一大家人。6月18日,在鄭州打工同村18歲的洪斌帶給他一個好消息,他說鄭州的老板還缺工人,誰想去跟他走,一個月管吃管住還能拿四五百塊錢。
這可把小霞高興壞了,能用一個月的暑假(農村學生只放一個月暑假)去打工掙點學費,給家裡貼補家用,這樣的『好事』真不好找。6月23日,第一次獨自出遠門的小霞就和幾個同伴坐上了去鄭州的長途車,一起去的還有外村的七八孩子。
在鄭州市管城區十八裡河鄭州嘉興食品廠,17個孩子被安排在了東邊一棟樓的2層,每個房間4個上下鋪的鐵床,8個人一間,放下壓疼肩膀的包裹,孩子們天真地幻想『能掙錢了!』可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捅破了美麗的肥皂泡。
被騙童工舉報老板
第一天,食品廠老板就改口說,原來約定的『一個月450元工資』不算數,改為計件工資,乾多少拿多少,不乾就走人。花了幾十元路費大老遠跑到這,掙不到錢回家咋跟家人說啊,無奈孩子們只能接受老板提出的苛刻條件。隨後,『迎接』他們的就是繁重的工作和惡劣的生活條件。
把成堆的麻辣牛肉絲、醬乾、魚條用小手撮起來,裝到一個個小塑料袋裡,然後過塑封口、打包裝箱----每天早上5點多,孩子們就要起床,早點是一人一個饅頭,乾到中午12點,他們纔有10分鍾的午餐時間,而午餐只有一樣:蒼蠅、石子參雜的米飯。到晚上9點,天都快黑了,他們纔能吃上晚飯--沒有煮熟的面條。
7月12日,老板又開始換新規定:『壓第一個月工資,8月份纔能領7月工資。』這對只有一個月暑假的孩子們來說,8月份學校就要開學,可乾不夠兩個月,意味著這十幾天算白乾了。
多次找老板協商,可孩子們得到的答復是,『想去哪去哪,別在我這乾了!』曾峰把孩子們都趕出廠,行李也扔了出來。而這時很多孩子身上連回家的路費都不夠。走投無路,7月13日下午,在好心村民的幫助下,孩子們撥打了勞動部門的舉報電話。7月14日,管城區勞動監察大隊執法人員驅車趕往該廠。
『我看不出他們是童工』
7月14日下午4點,十八裡河南四環和新鄭路向南,鄭州嘉興食品廠。
還沒進廠門,管城區勞動監察大隊執法人員就被10幾個蓬頭垢面的孩子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流浪兒童,而一旁地上堆滿了他們的行李。執法人員敲開廠房,一個穿白T恤的中年男子稱自己是負責人。
中年男子叫曾峰,37歲,是湖南岳陽市人,他說,這個食品廠是今年5月份剛建成的,一直找不夠工人,他就叫廠裡人都回老家去拉人。『來時又不說年齡,我看不出他們是童工。』他辯解說:『他們來又不帶身份證,看著都很大了,不會是童工的。』
可當執法人員現場詢問得知,這17個孩子最大的纔15歲,最小的12歲,全部是童工。
而這時,曾峰突然又說:『我是人大代表,你們不能聽這些孩子的話。』翻開他拿出的紅色封皮的『人大代表證』,上面寫著『曾峰,岳陽市岳陽樓區第二屆人大代表大會秘書處,2001年3月2日等字樣。『如果你真的是人大代表,怎麼會不知道國家嚴禁使用童工的政策?執法人員問到。
曾峰頓時啞口無言。
一天工資剛夠買碗燴面
『172、131、155、193。』在曾峰提供的3張工資表上顯示,從6月26日至7月14日當天,這些孩子乾了18天,拿得最多的也只有193塊錢,還有的乾了8天只有44塊錢,一天工資剛夠買碗燴面。
『沒有拖欠克扣工資啊。』曾峰顯得很『無辜』,『開始說的就是計件工資,乾了20多天沒掙多少錢是這些孩子手腳笨,我們這的熟練工人一個月能拿上千塊錢。』
執法人員當場給他算了一筆帳,打包這個活是每箱3毛錢,每次打包需要10分鍾,那麼,一個小時是1.8塊錢,一天乾10個小時,也就是18塊錢,一個月也纔540塊錢,一個工人不吃不喝乾一個月還不到600塊錢,這還只是理論上算得,如果想拿到上千元的工資,每天的工作量要超過20個小時。
管城區勞動監察大隊副大隊長王新說,鄭州市最低工資為480元,不管你是什麼性質企業單位,每個月都不能少於這個數,管吃管住、獎金等都不計算在內。
『最低工資標在這不能用。』曾峰卻說:『我們這是農村,和城市不一樣,最低工資管不住我們。』而被告知最低標准涵蓋全市各縣(市)區時,他卻表示:『我對你們河南的規矩不太懂。』
『每天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睡覺。』
17個孩子站在院子裡,一個比一個瘦弱,大部分看上去都像小學生,眼神中除了焦急還有無助。
『每天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睡覺。』小霞說:『剛來那幾天,吃的東西太髒了,很多人嘔吐、拉肚子成了常事,再加上天熱又洗不成澡,渾身酸臭,病倒好幾個人。
14歲的甜甜穿了一件泛黃襯衣,發著低燒,前兩天,身體本來就很瘦弱的她就是吃了不乾淨的飯後拉了肚子,晚上又發了高燒,半夜實在橕不住了,曾峰纔借給小霞20塊錢去買了點退燒藥。
孩子們的住所也是凌亂不堪,房間裡隨處可見乾硬、變色的饅頭,每個門一推開,裡面就會『嗡』的飛起許多蒼蠅,屋子裡彌漫著一股霉味和酸臭味,連成年人也忍受不了的工作條件,這些孩子卻忍受了20天,要不是老板不發工資,他們或許還要在這裡再住上半個月。
500多平方的廠房分成兩個操作間,到處是污水橫流,蒼蠅亂飛,一些裸露在桌子上的麻辣食品已經變質、變味,一臺麻辣魚條攪拌機裡黑乎乎的原料已經凝固,牆角裡堆著成捆的包裝袋和紙箱。
工資當場結清每人補發30元路費
執法人員下達了整改通知書,並責令曾峰將17個孩子的1889元工資全部當場結算,另外每人補發30元路費。隨後,執法人員又將孩子們全部送上去汽車站的公共汽車。
『使用童工、克扣工錢均要被嚴懲。』王新介紹:『凡用人單位使用童工的,由勞動監察部門按照每使用一名童工每月處5000元罰款的標准給予處罰,用人單位在規定期限內仍不改正的,將按照每使用一名童工每月處1萬元罰款的標准給予處罰,並由工商部門吊銷營業執照,使用不滿14周歲的童工或造成童工死亡或嚴重傷殘的,交由公安機關依法追究當事人刑事責任。
王新說,今天先對這家食品廠下達整改通知書,今天已核實確屬童工的為4人,其他人年齡有待核實,勞動部門將及時和這些童工的居住地轄區派出所取得聯系,查清年齡,是童工的還要對食品廠作出追加處罰。
隨後,管城區勞動、工商、衛生、公安等部門還將聯合對十八裡河的麻辣小食品廠、小作坊等再進行一次大規模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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