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突變的以黎衝突將人們的目光再次匯聚到中東小國黎巴嫩。這是一個曾經備受中東人羨慕的國度,它的風光、繁榮及人傑地靈給它帶來過“中東瑞士”等種種美譽;而戰火又把“黎巴嫩化”變成世界各地混亂、戰爭的代名詞。同一個國家,幾代人在這裏經歷了完全不同的命運。
黎巴嫩身上的“三座大山”
位於西亞、地中海東岸的黎巴嫩,面積剛剛超過1萬平方公里,人口400多萬,絕大多數人爲阿拉伯人,其中,54%的人信奉伊斯蘭教,46%的人信奉基督教。每個宗教派別之中又分多個小教派。公元前3000年,阿拉伯半島的迦南人成爲首批遷移到黎的定居者。公元前2000年黎成爲腓尼基的一部分,此後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裏,相繼受到埃及、亞述、巴比倫、波斯和羅馬帝國統治。7~16世紀初併入阿拉伯帝國版圖。1517年被奧斯曼帝國佔領。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淪爲法國的委任統治地。1943年11月,黎巴嫩宣佈獨立,成立共和國。1975-1990年,黎巴嫩經歷了長期內戰和以色列的兩度入侵。
由於黎政黨、教派和家族勢力盤根錯節,政治矛盾十分複雜。1943年獨立時,黎巴嫩各教派達成協議,按各派人數分配國家權力。總統爲基督教馬龍派,議長爲伊斯蘭教什葉派,總理爲伊斯蘭教遜尼派,實行三權分立議會民主制。獨立後,隨着各派力量對比發生變化和外來勢力的干預,各派對原權力分配模式產生嚴重分歧。尤其是60年代末,巴勒斯坦游擊隊主力逐漸轉移到黎,在黎形成“國中之國”,多次參與教派鬥爭,黎內部矛盾激化。1975年4月爆發了以基督教民兵爲一方、穆斯林民兵和巴游擊隊爲另一方的武裝衝突,引發了長達16年之久的全面內戰。據不完全統計,約有20多萬人死於內戰,財產損失難以計數。惡性暗殺事件在內戰中屢屢發生,死傷者涉及政治、宗教、新聞、外交等各個領域,分屬不同宗教和政治派別,甚至包括兩位總統和一位總理。製造暗殺事件的目的多種多樣,有消滅政敵、蓄意報復、給予警告、實施恐怖、製造動盪等。究竟誰是兇手,大多至今依然是未解之謎。此外,更爲重要的是,內戰給黎巴嫩人民造成的巨大心靈創傷是短時間難以彌合的。
上世紀40-70年代,動盪的地區局勢讓數十萬巴勒斯坦難民擁入黎巴嫩,黎一度成爲巴各派力量的活動中心。巴勒斯坦武裝雖在以色列不斷打擊下從黎部分撤出,但仍有約三四十萬人,分佈在黎全國的12個難民營中。營內派別林立,並各自擁有民兵武裝,彼此間衝突不斷,對黎社會穩定和安全構成了明顯威脅。記者走過很多中東國家,感覺在黎巴嫩的巴勒斯坦人的地位是比較低的。爲了保護本國人的就業機會,黎巴嫩政府對巴勒斯坦人從事的職業做了一些限制。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巴勒斯坦難民營成了“最貧窮”、“最混亂”的代名詞。
艱難的重建之路
1989年10月,在沙特等國調解下,代表黎主流派別的60多名議員終於在沙特達成民族和解文件———塔伊夫協議。協議簽署後,黎國家機構相繼恢復,安全形勢逐步好轉,局勢日趨穩定。但老百姓的美好願望卻總是事與願違,特別是在政治上,當時的黎政府管理鬆散,各派勢力仍相互爭鬥,加之國外勢力的干預,真正的民族和解難以實現。經濟方面,也出現了債臺高築、赤字龐大等嚴重問題。
對外方面,黎始終受黎敘關係困擾。作爲黎的重要鄰國,敘利亞爲結束黎內戰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從1976年5月開始,敘利亞軍隊一直以“阿拉伯威懾部隊”的名義駐紮在黎巴嫩。敘對黎的控制全面化也引起黎民衆,尤其是基督教派的普遍反感。黎國內也形成親敘與反敘兩大陣營,相互爭鬥造成巨大內耗,明顯干擾了國家的安定團結和重建進程。
以色列雖然於2000年5月從黎南部撤軍,但黎以雙方在邊界劃分等問題上各執一詞,黎真主黨與以軍更是交火不斷,南黎局勢始終處於時打時停的不穩定狀態。爲報復和震懾真主黨,以色列還數次打擊黎基礎設施,嚴重破壞了黎重建進程。
貝魯特曾讓人聯想到“災難”
連年內戰讓黎巴嫩首都貝魯特成了一個遍體鱗傷、滿目瘡痍的城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人們一提起貝魯特,就會把它和“災難”一詞聯繫起來。
如今,貝魯特分化成東西兩個城區。貝魯特東部居民大多信奉基督教,當地人的生活習慣、穿着、談吐都有明顯的法國烙印,爲貝魯特在內戰前贏得了“中東巴黎”的美譽。在“東貝”,處處可見繁華的大街、豪華的飯店、神祕的賭城、高檔的轎車和妖豔的女郎,這樣的開放程度讓誰能相信這裏是一箇中東國家呢?和流光溢彩的貝魯特東區比起來,西部的穆斯林聚居區彷彿一枚硬幣的另一面。從當地婦女穿黑色長袍、戴面紗,街頭懸掛伊朗前宗教領袖霍梅尼的巨幅畫像等細節來看,這裏受什葉派的影響很深。
驚心動魄的“雪松革命”
黎巴嫩的國旗,特別是中間的那棵綠色的雪松讓人過目不忘。它是黎巴嫩的國樹,代表黎巴嫩人堅忍不拔的鬥爭精神,象徵這個中東國家的純潔與永生。
但黎巴嫩2005年爆發的“雪松革命”讓黎巴嫩人又經歷了內戰結束以來最爲驚心動魄的一年。前總理哈里里在2月14日情人節那天突然遇害,引爆了黎政情鉅變,反敘派掀起了聲勢浩大的“雪松革命”。雖然在西方的強大壓力下,敘利亞從黎全部撤軍,打破了原有政治架構,但黎內部政治矛盾遠未消除,圍繞哈里里案件調查、真主黨問題、對敘關係等熱點問題爭執不休,且紛紛尋找外部靠山,矛盾較前更爲錯綜複雜。令人印象更爲深刻的是,年內的10餘起爆炸案造成了重大人員、物質損失和巨大心理恐慌。親敘和反敘兩派還分別組織全國性示威遊行和罷工、罷市,加劇了緊張氛圍和社會動盪。在示威活動最激烈的那段時間裏,很多街道無法通行,記者很多的應酬也只好取消。日子太平的時候,黎巴嫩人愛在晚上到咖啡館、茶館去閒聊、休息,商人們更是利用迷人的夜生活來拉攏客戶,但在“雪松革命”期間,記者幾乎和黎巴嫩的商業夥伴失去聯繫。
期盼安定、渴望國家團結是黎巴嫩人民的共同心聲。哈里里遇害給黎巴嫩人民帶來的悲劇還沒有徹底謝幕,真主黨對以色列的“宣戰”不知要把這個美麗而又痛苦的國家引向何方。
海外黎巴嫩人用筆傾訴苦難
有報道曾說,由於歷史的原因,黎巴嫩是世界上不多的海外僑民數量多過本國現有人口的國家。海外黎巴嫩人,特別是在發達國家,時常感覺自己是二等公民。在澳大利亞,一些夜總會和酒吧等娛樂場所通常會以種種藉口把黎巴嫩裔人拒之門外。讓一般人想不到的是,在西非貝寧等國家,還生活着大批黎巴嫩人。2003年聖誕節那天,一架“非洲聯合運輸公司”包租的波音727客機在貝寧海面墜毀,大部分乘客罹難,死者多爲準備回老家過年的黎巴嫩人。
在海外黎巴嫩人中,不乏億萬富翁,但最讓黎巴嫩人甚至所有阿拉伯人自豪的卻是一位旅美的黎巴嫩人。生於1883年,卒於1931年的黎巴嫩人紀伯倫被稱爲“旅美文學家們的頭號領袖”,他在詩歌、散文和小說方面均有所建樹。紀伯倫用阿拉伯文和英文寫作,他的很多作品的名字就像是在訴說黎巴嫩當時深受殖民統治的苦難:《叛逆的靈魂》、《折斷的翅膀》、《淚與笑》……很多作品都表現出了強烈的反叛情緒,並以象徵的手法把主人公的命運和祖國人民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歷史就是這樣殘酷。24年前的那個夏天,以色列大舉入侵黎巴嫩時正趕上第12屆世界盃在西班牙舉行,讓人遺憾的是,西方國家在電視轉播時把更多的篇幅留給了後者。眼下,德國世界盃的硝煙散盡,中東的黎巴嫩卻再次上演一幕悲劇。那個時候,以軍的目標是在西貝魯特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和阿拉法特,這次,爲了報復真主黨,從7月12日開始,以向黎巴嫩發起了一輪又一輪攻擊,使這個讓人能同時在雪山滑雪、在地中海暢遊的美麗國家逃不出充滿劫難的歷史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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