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來,這是陳水扁第一次不參加民進黨全代會。
7月22日,民進黨全代會在臺北舉行,陳水扁刻意避開,跑去故鄉臺南參訪。更引人注目的是,此前他特別發表了一份3000字的聲明《民主困境與政治道德》,表示願意徹底謙卑反省,從頭改正缺失,不過,卻絲毫沒有顯露退黨和下臺的意願。
這是陳水扁第一次對親綠學者倒扁風波做出響應,“虛心受教”的面具之下是一副桀驁面孔。此前一週,一批曾與陳水扁並肩作戰的親綠學者共同發表《以民主豐富臺灣認同》聲明,以“民主的價值”爲號召,呼籲陳水扁下臺,此爲“七一五宣言”。
這是一枚超級炸彈。無論陳水扁如何紋絲不動,親綠學者發聲的效應正在慢慢發酵,“再見!陳水扁”的聲音已跨越藍綠,漸漸成爲臺灣多數公民的共識,一個統治的正當性蕩然無存的統治者,他的權位是岌岌可危的。
陳水扁的“下臺”,已經擋不住,所欠缺的,其實只是一個尚待完成的“儀式”而已——臺灣《新新聞週報》如此評論。
“野百合”怒放
“全面失控”的陳水扁已經無法預知還會有怎樣的“倒扁”、“反扁”或“廢扁”動作發生,明知山雨欲來,卻不知如何到來。藍營發動的罷免案在6月底剛剛轟然落幕,“野百合”以及“美麗島事件”的戰友又帶頭起來造反了。
7月15日,臺灣“中央研究院”研究員吳乃德,副研究員範雲以及前《美麗島》雜誌總編輯張富忠等人舉行記者會,對外公佈了針對陳水扁和民進黨的聲明,抨擊陳水扁作爲領導者以動員族羣情感來取代民主反省,致使民主品質無由提升,對臺灣的認同也成爲空洞口號。聲明認爲,陳水扁已經失去道德威信和多數人民的信任,應該慎重考慮辭職。
記者會的現場被擠得水泄不通,範雲等人還以爲記者不會太關注,事前甚至打算一個個打電話通知報社高層,請他們“關照”一下,如果媒體的宣傳不夠,甚至打算購買廣告。然而,“這是近年來少見的,不是因爲爆料而爆滿的記者會。”臺灣兩大日報《中國時報》和《聯合報》均頭版發佈親綠學者的聲明,齊對陳水扁開炮。
這批親綠學者中,張富忠、吳乃德、範雲是《美麗島》雜誌、黨外編聯會及90年代初“野百合”學運時代的3個代表人物,昔日陳水扁的患難友人。這批人在政黨輪替後並沒有搖身變成統治者,有些人還刻意保持距離。如今,這批親綠學者佔住了道德與價值的制高點,以“高道德標準”要求陳水扁自動辭職,要他爲臺灣的民主“立典範”,這讓陳水扁頓時無力招架。親綠學者之所以難安緘默,檯面上的理由很簡單:“一妻二祕三師四親家”等“非正式權力”,大搖大擺指揮起國家機器,“禮崩樂壞”,貪腐橫行,他們再也看不下去!
陳水扁一次次地陷入政治醜聞之中,從“駙馬”趙建銘的“臺開案”,到“第一夫人”吳淑珍的“SOGO”經營權案,“第一家庭”頻傳貪污案。司法尚不能審判陳水扁,但是道德不致缺席,親綠學者的“七一五宣言”,其實就是對陳水扁進行道德審判。
“我該下臺嗎?”
這是陳水扁最近的“經典臺詞”。7月17日下午,陳水扁約見民進黨“四大天王”呂遊蘇謝,當面一一點名,“謙虛”地問:我該下臺嗎?這種場合誰敢要他下臺,黨政高層形同全部背書、全面挺扁。
“所謂的開會,不過是在營造一種氣氛,讓所有的人都附和自己。”臺灣著名政論家南方朔一針見血:陳水扁使用的是狠招,找了一堆天王來開會,出席者彼此之間相互監視,“你要我附和我就附和,你要我背書我就背書”。
這一招,陳水扁又贏了。《中國時報》在社論中尖銳指出,陳水扁召集民進黨領袖追問自己的進退選擇,而呂遊蘇謝等人無一願對陳水扁說出實話。臺灣人民所看到的,不是爲臺灣整體利益規劃的膽識與見識,卻盡是爲了鞏固自己既有地盤的精心算計!
爲了應付親綠學者的呼籲,陳水扁猛打“悲情牌”,不斷談“人情義理”,表現出一副好丈夫、好父親、好親家的形象。而“美麗島”老將紀萬生公開揭穿陳水扁的“悲情牌”:“阿扁說他的家庭、女兒、太太如何可憐,這是非常廉價的悲情劇,想要來欺騙人民,博得同情。”
在21日晚的3000字聲明中,陳水扁繼續主打“溫情牌”。他說,25年來,對家人有太多虧欠,只因選擇了政治,太太終身殘疾。“蓬萊島案”入監服刑及日後在政壇上的起浮,讓孩子們飽受外界的另眼看待,身爲丈夫與父親是何等痛心,不止一次有過就此告別政壇,遠離是非的念頭。
被感動的人愈來愈少了。面對陳水扁一波接一波的“悲情”攻勢,臺灣政論家提醒陳水扁應接受政治宏觀與政治實務的“再教育”。“人情義理”是對普通人講的,不登廟堂。而陳水扁大講特講他和家人的“人情義理”,可謂貽笑大方,當然也有一種“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的傷感。
值得一提的是,面對攻擊,陳水扁慣用的召集所有黨員“鞏固領導中心”的模式,這一次也徹底失效了。7月17日,陳水扁力邀黨團三長、黨政高層、民進黨縣市長、立委等人士,研商因應對策,但是四分之一的執政黨籍立委表明不願“被摸頭”,無奈取消這場大會。
甚至,這6年以來,每到危機時,陳水扁必定向深綠呼喊,拉攏所謂的“獨派”大佬,祭出“制憲”與“正名”兩大王牌,也都引不起綠色羣衆的熱情與期待了。淪落到這種處境,爲了避開民進黨的全代會來自基層黨代表的批判聲浪,陳水扁不僅搶在全代會前夕發佈了3000字聲明,而且在全代會召開時躲得遠遠的。
挺扁與倒扁
外界曾紛傳陳水扁可能在7月22日民進黨全代會之前宣佈退黨,以此來取代辭職。沒有人想到,陳水扁送出的是一份3000字的聲明。
不出席民進黨全代會的陳水扁,通過聲明書宣示,主張以中常會作爲“黨政合議”平臺,共同掌權,表示出“權力下放”的決心。而在這次民進黨創黨以來最大的危機風暴中,四大天王呂遊蘇謝,手牽手拼團結。
頭一天的民進黨全代會團結呼聲喊得響亮,“立委”李俊毅帶着“信扁清白”提案進場,現場似乎沒有反對聲音,讓這場全代會成了挺扁大會。
值得一提的是呂秀蓮的反常表現,22日下午發表致詞時,呂秀蓮突然拿出陳水扁發表聲明的字牌,稱陳水扁發表的聲明,“文情並茂、用心良苦”,她再三拜讀。呂秀蓮此刻對陳水扁大唱讚歌,引發現場媒體側目。
然而,會場內的一片護扁聲浪,卻壓不住曾經支持民進黨的民衆怒火,況且,來鬧場的不是泛藍支持者,而是民進黨“自己人”。
全代會嗆扁火力最猛的主角是79歲高齡的詹坤輝,18年前他的兒子詹益樺追隨民進黨追求民主自焚犧牲。7月22日下午,詹坤輝抱着兒子的骨灰和遺物,到會場痛批民進黨達1個多小時。
親綠學者引發的轟扁風浪,就這樣一波接一波,到底能掀起多高的巨浪,尚待觀察。如今,臺灣地區幾乎全民皆怒,不分藍綠,只要再有藉口或事端,民怨就很可能一發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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