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震現場,沒有硝煙的戰場
在40多天的現場採訪中,最令我終生難忘和深受教育的是,在國難當頭的時候,我們國家,我們人民,我們軍隊在黨的領導下所表現出的萬衆一心,不被困難所壓倒而要從困難中挺身戰勝困難的氣魄、意志、決心、凝聚力、效率和能力。
唐山人說,百萬人口的工業城市頃刻間變成廢墟、在酣睡中的親人連喊一聲都沒來得及就被奪走了生命,最初的那一時刻他們確實被驚呆了。但在他們驚魂稍定之後,便投入抗震自救的洪流之中。他們一人救兩,兩人救四、救十,十人救百,百人救千……被救出來人包紮一下傷口便立刻又去救壓在磚石瓦礫下的其他人。
這是唐山市呂家坨醫院的醫務人員在地震之後,迅速搭起帳篷,增設臨時病牀,搶救受傷羣衆(資料照片)。
剛從瓦礫中被扒出來的市委書記和開灤礦務局領導,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立刻搶救在礦井下采煤的上萬名礦工。在他們指揮下,各礦井備用的自然通風口立即打開,在地下幾百米深處的礦工們在斷電的井下藉着昏暗的礦燈,有序地撤出。
民兵們自動組織起來,及時平息了短暫的搶劫風潮,保護着國家和人民的財產。銀行和儲蓄所被一一清理出來,裏面的現金分毫不少。
每天上萬輛汽車滿載各種物資,包括飲水,源源不斷地從北京、天津、東北和其它外地運往唐山,使災民不至於挨餓受凍生病。第一批5000名醫務人員日夜兼程,從11個省、市、自治區趕往災區,以後又增加2萬多人,他們搶救了一二十萬重傷員,傷員的病歷只能寫在膠布上,纏在他們手臂上或縫在衣服上,然後迅速轉移到外地醫院。上千部大吊車從各地調進唐山,成爲救災最有用的工具。
最令人感動的是解放軍在救災中的奮不顧身精神和中流砥柱作用。一開始,許多幸存者坐在住處的廢墟上,呆呆地,不吃不喝,也不流淚,他們的親人就壓在廢墟下。是10萬解放軍戰士向這些無能爲力的人們伸出溫暖有力的手。爲了扒出埋在廢墟下的人,在最初沒有吊車等大型機械的情況下,他們硬是用鐵錘砸,鐵杴鏟,用手扳,個個汗流浹背不說,不少人手破了,感染了,甚至有人獻出了生命。他們在太陽下,在大雨中,在惡臭中,爭分奪秒地揮臂苦幹。唐山災民們由衷稱呼他們“是最可愛的人”,是“最親最親的人”。如果沒有解放軍,許多抗震工作根本無法進行,也不知還要多死多少人。
在抗災的同時,恢復生產的工作也在加緊進行,在職工死傷過半、幾乎每個家庭都遭到不幸的情況下進行。在電力、供水、通訊恢復後,陶瓷廠在震後一個星期就生產出第一批瓷器“抗震杯”,地震後第十天,馬家溝煤礦3號井就恢復出煤,四個星期後唐山鋼廠就煉出第一爐鋼。9月1日,10萬中小學學生就在抗震棚裏、在露天的廣場上開學上課。
地震能夠震倒一切建築,但壓不倒唐山人和中國人堅強不屈的精神。
地震廢墟,鍛鍊記者的戰場
7月31日新華社唐山抗震救災報道組宣告成立,由來自總社國內部、軍分社、攝影部、對外部等部門和河北分社的23人組成,組長是河北分社的楊克憲同志。以後又陸續增加到40多人。第一批記者工作43天,由第二批接替輪換。報道組在唐山工作了半年。
在大震後的環境下從事報道,對我們記者來說是一場特殊的“戰鬥”,除了沒有炮火危險外,其它與戰地報道沒有什麼差別。那40多個日日夜夜,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和鍛鍊,對每個人來說都終生難忘。
報道組設在唐山機場。我去的當天住在從部隊借來的帳篷裏,而比我早一天到的同志是在吉普車裏過的夜。五頂帳篷住40多人,擁擠程度不言而喻。頭幾天用水困難,附近兩個游泳池水用完後,好容易找到一口井,但由於周圍屍體腐爛的污染,井水細菌超標100多倍(後來化驗的),加上蒼蠅多,天氣熱,食物易變質,拉肚子的人很普遍。人們靠頓頓吃生蒜預防。睡覺得不到保證,人聲嘈雜,蚊蟲亂舞,頻繁的餘震使人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就好像躺在一個旋轉着的大磨盤上。
我們記者每天上午、下午各出去一趟採訪,回來時把蒐集的材料寫成素材提供給編輯,由編輯們組合成一篇篇稿件。稿子都是在腿上寫的,後來部隊提供了幾個馬紮和幾把椅子,編輯們的條件才稍微改善點。開始時,採訪還有點危險,我們一位攝影記者拍照時,幾個憤怒的民兵端着刺刀衝上來,質問爲什麼要拍這些場面,怎麼解釋也說服不了他們,最後這位同事被押到了抗震指揮部,領導下令才放了他。幾位報道組的負責人和編輯們格外辛苦,他們都光着膀子,在露天工作,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工作到半夜,甚至通宵達旦。
在這種艱苦條件下,沒有一個人叫過苦。因爲我們知道,千千萬萬災民不知比我們要苦多少倍,他們還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精神折磨,解放軍戰士們不知比我們要辛苦多少倍。抗震救災總指揮部的老幹部和將軍們有些人都年過花甲,也和我們一樣住在帳篷裏,他們要操心的事不知比我們要複雜多少倍。我們記者們都明白,我們正在記錄歷史,記錄一段不尋常的歷史;我們正在戰鬥,一場沒有炮火的戰鬥。
有人概算過,新華社半年中總共發了1500篇以上各類文稿,幾千張圖片,如果做成連續片,可以連放幾個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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