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富翁程易因爲家庭矛盾被父母陷害成精神病,他感慨說:要陷害一個人,把他“整”成是精神病,這一招可謂殺人不見血。
他說的話很快得到旁證:在大量讀者如潮地關注、評論此事時,居然很快又冒出一個駭人聽聞的真實案例:我市沙區,一妻子“爲了財產”,將精神病強加在丈夫身上。
儘管現在一切歸於平靜,但這個真實事件帶給我們的恐懼、驚悚、疑問仍然揮之不去。
所以,我們不得不關注這些事實,關注這些事實背後的法律漏洞、程序漏洞,它足以讓我們知道,這已經是個社會問題。
4年前,他莫名其妙地兩次被妻子送進了精神病院,背後的目的是什麼?
4年來,他歷經兩場訴訟,現在終於贏得“正常人”的身份——一部真實版的《飛越瘋人院》。
7月28日,正午,在沙區雙碑一棟居民樓裏,55歲的章誠(化名)端着茶杯、從家裏的一間屋子踱到另一間屋子,然後拿着遙控器毫無目的地更換着頻道。這個看來一臉恬靜、言語不多的男人在此前因爲被妻子陷害成精神病而被強行收治。4年來,他歷經兩場訴訟,現在終於贏得“正常人”的身份。
不能忘卻的記憶
2002年4月17日,傍晚7點鐘。
妻子江麗(化名)回家之後忙着收拾東西。而章誠則端着茶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夫妻倆因爲幾天前的一次爭吵還在互相冷戰,彼此之間已經連續多天不曾講過一句話。
突然有人來敲門,江麗拖着一雙拖鞋,過去開門。
章誠往大門方向看了一眼,並未看清楚來人是誰。只隱隱約約聽到一個男人在和妻子講話。
大概兩三分鐘以後,妻子江麗含糊地向章誠說了一句“來嘛”。章誠並沒多問,徑直走到門邊,這纔看到三名彪形大漢站在門前。
幾名男子問清楚章誠的身份,又對他說,要求他去協助調查一件事,隨即帶着章誠上了停在樓下的汽車,絕塵而去。
一起離開的還有妻子江麗,她的腕間挎着一大包日常用品和換洗的衣物,一副即將出遠門的架勢。
汽車在夜色中一路狂奔。從沙坪壩雙碑到江北金紫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內的氣氛異常詭異。章誠與妻子江麗相向而坐,但誰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看到“精神衛生中心”幾個大字的時候,章誠才一臉如夢初醒。
同車的幾名彪形大漢試圖用他們認爲最無害、也是最慣常的方式向章誠解釋:我們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你的妻子說你有點問題,要求我們將你收治,對你的精神進行檢查。如果精神正常再協助調查一些問題。
憤怒的章誠在幾名彪形大漢的圍堵中,雙手在半空中胡亂地揮舞,嘴裏只是簡單又虛弱地重複着幾個音節:“你們憑什麼抓我?憑什麼抓我?”
“狂躁”的章誠在幾名面無表情的彪形大漢眼裏,只不過是精神病人發病時的正常表現。
妻子江麗就在一旁冷眼旁觀。那天晚上10點鐘,章誠的人生軌跡硬生生地改變了。
逃離“瘋人院”
在電影中的那所瘋人院裏,所有的病人,無論病情如何,都必須遵守護士長拉契特制定的一系列行爲準則,沒有人會懷疑,更沒有人會反抗。
麥克墨非,一個完全正常的工人,被送進瘋人院後,因爲反抗,最終被護士長施以切除腦蛋白質的酷刑,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白癡。
與麥克墨非的結局不一樣的是,章誠的反抗,最終還是讓他脫離了瘋人院的陰影。
章誠對於在精神病院的記憶,是從入院後的第4天開始的。
一開始的4天,章誠的世界裏只有煩躁和不安。住院部裏有衆多患病的精神病人,每到夜裏,章誠睜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敢入睡,想着要逃出去,又害怕被其他病人傷害。白天大多數時候,章誠都在對着緊閉的門板絕望地高喊“我不是精神病。”而最令他感到無助的是,他始終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
做過基礎的身體檢查以後,醫生爲章誠作出了初步的鑑定結果:情感型精神障礙。
在神經高度緊張了4天以後,章誠竟忽然間恢復了平靜。因爲精神病院的醫生對他說的:你越是說自己沒有病,就證明你越是有病。
他開始配合醫生的“治療”
“首先,不管你願不願意,不管你覺得自己是不是正常的,你都必須承認自己有病,不能急躁。”章誠說,“有病就要配合治療,這才能證明你的情況在好轉了。只有‘治’好了,纔有出院的希望。”
第5天,醫生問章誠,吃藥沒有。章誠木然地點頭,回答吃了,並張開嘴給醫生看,表示自己已經把藥片吞下去。
第6天,醫生問章誠,覺睡得好不好。章誠仍是木然地點頭,回答睡得好。不提任何要求,也不吵鬧,只管埋頭看書看報。
醫生終於相信,章誠已經意識到自己“病了”,而且情況正在穩定。
重複了10多天看書看報吃飯睡覺的簡單行爲以後,章誠向探房的醫生提出,需要暫時回家調整營養。
醫生爲他做檢查,看他情緒很穩定,不急躁。認爲可以讓他請假出去“適應”一下社會。
這是章誠結束了10多天的精神病院生活,第一次“逃”出來。但這只是開始,並不意味着結束。
再次被大漢架走
2002年4月26日,章誠回到家裏。他的歸來竟然讓妻子江麗大吃一驚。
章誠不知道究竟是誰將他送到醫院,他回到家之後,夫妻仍然處於冷戰之中。
然而,章誠心裏卻是疑竇叢生。10多天的精神病院生活,期間,妻子江麗曾來爲他送過衣物和日常用品。大包小包的棉衣棉褲讓章誠在納悶的同時,開始有了觸目驚心的懷疑:當時正是4月份,天氣逐漸變暖。送來大包大包的棉衣棉褲,難道是妻子希望他在精神病醫院住一輩子?
這對各懷心事的尷尬夫妻,最後一次相聚的時間不足一個月,最終被江麗的一通電話徹底劃上了句號。
5月19日的那天晚上,又是那幾個彪形大漢,突然出現在了章誠的家門前,試圖一舉將他強行拽上車。章誠拼死反抗。
期間,一名工作人員拿出一根很粗的針管,在章誠的眼前晃了晃,並對他說:“走不走?不走馬上給你打針。”章誠一下子就癱了。
但所幸的是,章誠被幾名大漢架走的同時,手機還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褲袋裏。
章誠說,這次入院不是絕望,而是哀莫大於心死。
就在章誠癱軟在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面前那一刻,他說,自己對於妻子江麗真的心死了。
一個與自己同牀了8年之久的女人,竟然決絕到希望自己拖着51歲的老軀,在精神病院裏住一輩子,直到老死,他對她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感情。
而這種強烈的絕望最終演變成了對妻子江麗的極度恐懼。這個曾經躺在自己身邊8年之久的女人,此刻只要一想起,也會令他忍不住感到發抖。
再次入院後的當天,章誠揹着醫生護士,用褲袋裏的手機跟外界的妹妹取得了聯繫。
章誠的妹妹十萬火急趕到精神病院,要求以家屬的身份接章誠出院。而院方明確告知:誰送來的病人,就由誰接走,其他人不能隨便接走病人。
章誠的妹妹又與醫院進行協商,由醫院出面,要求江麗來將章誠接走。
江麗卻堅決反對章誠回家。爲此,她自有一套說法。
“這種病可以恢復,可以治好,我要盡最大的努力治章誠的病。”這是江麗面對媒體記者給出的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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