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換臉第一人手術後首次公開亮相回家探親
中國首例爲人“換臉”的手術前不久在西安完成,接受者術後反應良好。這是全球第二例此類手術。去年,法國醫生爲一位被狗咬傷面部的婦女成功“換臉”。 毀顏的傈僳族青年接受“換臉”手術
30歲的雲南傈僳族青年李軍(化名)兩年前遭到一頭黑熊襲擊,面部三分之二受到嚴重毀損。今年4月,他在解放軍第四軍醫大學西京醫院接受了“換臉”手術。
據主刀醫生、西京醫院整形外科主任醫師郭樹忠教授介紹,目前李軍已經能夠正常進食和說話,恢復情況良好。 新植面部已經成活手術遠比法國那例複雜
“換臉”手術在醫學上被稱爲“顏面部複合組織異體移植術”,一般是將異體臉部的皮膚、皮下組織、肌肉和骨骼這四層結構全部移植到患者臉部,同時重建新臉部的血液循環和神經兩大系統。
今年2月,世界上第一例“換臉人”曾與媒體見面,成爲轟動一時的新聞。直至今年7月,手術相關細節才以論文形式發表出來。因此,在手術之前,主刀的郭樹忠教授實際上沒有任何資料可以借鑑。而且,這次手術也遠比法國人的那例手術更爲複雜。
“法國患者的臉部大約損傷了三分之一。由於是被狗咬下來的,傷口比較齊整。而李軍的臉是被熊爪撕下來的,鼻子、嘴脣、眼皮、眼眶都沒有了,頭皮都被撕下大半——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郭樹忠介紹說。
爲李軍提供面部組織的供體是一名腦死亡的男性。在長達14個小時的手術中,郭樹忠先把血管和神經一根根地連接起來,觀察了半個小時後纔開始做其他修復。“因爲50%的超應急性排斥反應都發生在術後半小時內。一旦身體識別出這不是自己的那塊肉,要進行排斥,整個手術就白費了。”
但是,手術只能接通神經系統的外膜,神經內核的連接需要靠細胞再生。這好比是僅接通了電話線的膠皮一樣,裏面的金屬絲如果不能自行接通的話,用來傳情達意的面部神經將會非常僵硬,接受手術者也許會將微笑變爲冷笑,也許會失去生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面具。
“法國的患者在術後4個月時,新植面部有輕微的活動,到現在還沒有自主的表情。李軍術後才3個多月,目前還沒有任何表情。我們還要等待、觀察。”郭樹忠說,“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新植面部已經成活,摸上去與正常體溫無異。而且接口邊緣已經能感應到觸覺。如果神經生長順利,半年後新植面部的中間應該也能夠感應到觸覺了。” 抗排斥是“換臉”手術的最大難題
手術本身圓滿成功。但李軍面臨的免疫抑制和術後維護可能要長達一生。因爲需要長期服用抗排異藥物,患者自身的免疫能力隨之降低,其代價將是增加其他疾病的感染機率。
李軍只在隔離病房住了一個月就搬了出來。郭樹忠小心翼翼地嘗試着讓他與外界接觸。
術後100天,爲了緩解李軍的巨大心理壓力和思鄉之情,也爲了觀察他的免疫力到底如何,西京醫院專門安排李軍回了一趟雲南老家看望妻兒。
郭樹忠毫不諱言這次手術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李軍的身體底子實在是太好了”。
到目前爲止,“李軍只拉過一次肚子,幾個小時後就止住了。”返鄉之行的舟車勞頓也沒有讓他表現出任何不適。快到家的時候,由於興奮,李軍扛了一箱啤酒興沖沖地走在一行人前面,“大家都攆不上他”。
郭樹忠說,單從手術檯上的臨牀技術水平來說,一般省級醫院的整形外科就能達到。但是皮膚的免疫排異反應最爲強烈,“換臉”的術後風險非常大。這也是爲什麼腎臟、心臟等人體器官的異體移植手術已經成熟發展了幾十年,但對於面部的異體移植,醫學界仍十分謹慎的原因。
“抗排斥是‘換臉’手術最大的技術難題。‘換臉’手術能否普及,要寄希望於藥物進步上。”郭樹忠說,李軍已經減過一次藥量了,由環孢黴素A換成了最新的FK506——相同劑量下,後者的藥效是前者的100倍。
醫生每天都在記錄李軍的用藥量,並與法國醫生互通信息,希望找到最少又最佳的劑量。因爲藥量越少,副作用越低,費用越低。目前,李軍使用的抗排異藥物,大約每年的費用要一萬多元。 “換臉”遠不只是技術難題 相關法律與道德障礙很大
全世界每年因車禍、燒傷等意外情形被毀容者數以萬計。許多病例說明,嚴重破相將會導致抑鬱、社會隔離,甚至自殺。
即使醫學技術方面的難題全部攻克,“換臉”帶來的醫學、法學、哲學和倫理爭辯和心理利弊在醫學界仍是爭論不休、懸而未決的話題。
首先,“換臉”手術所帶來的法律和倫理問題非常複雜。
比如說,它合法嗎?
例如電影《變臉》中所呈現出的身份倒置問題。有人擔憂的是,“換臉人”的身份如何認定?“換臉”手術會不會被犯罪分子利用?實際上,這些擔憂不無道理。至少,相關的法律規定目前仍處於空白。
“車壞了,可以配零件。人壞了,上哪兒找零件去?我們現在的整形醫術,都是從自體上取組織移植。雖然不會排斥,但是拆東牆補西牆不是長久之計。”郭樹忠說。
與捐獻器官相比,目前同意捐“臉”的供體少之又少。人們還難以接受自己的親人在去世後幾個小時內又被剝去面部皮膚。
而且,儘管根據醫學規定對器官捐獻者的身份保密,但是患者的新面容會不會暴露這一點呢? “換臉”後要過心理關
郭樹忠是“換臉”手術的全力支持者。
他說,人的臉型、骨胳不一樣,換了臉後絕不會像捐獻者,“就像穿衣服一樣:我換上了你的衣服,別人從後面看,會把我認作你嗎?骨架擺在這裏嘛!不要說部分換,就是全臉換都看不出來。要想長得一模一樣,除非整個頭換掉,但那是以目前的醫學水平來看遙不可及的事。”
另外,心理關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患者接受手術後,雖然不像捐獻者,但也不會像以前的自己。這樣,不僅周圍的人需要一個重新適應的過程,就連患者自己也需要克服心理障礙。
國外曾經有一個進行手移植的患者由於無法接受新移植的手而進行自虐。何況承擔着身份認定功能的“臉”呢?
郭樹忠說,李軍從正常人到被毀容,已經經歷了一次心理驟變,期望值比較低,因此對新面孔非常滿意。家人也在短時間內就能接受。但他指出,李軍的心理素質相當好,對於其他患者,心理這一關能不能過的確是因人而異,需要康復醫生、心理醫生和全社會的共同幫助。
西京醫院已經爲李軍的手術花費了30萬元,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這個貧窮的傈僳族青年一樣幸運,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個支付能力。 “現在,一是要呼籲更多的人改變觀念,志願在身後捐出自己的‘臉’。二是手術費用必須要降下來。”郭樹忠的願望是,5~10年後,“換臉”手術可以大規模地開展,“那將是被毀容者的最大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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