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興華被抓獲
央視《東方時空》8月23日播出『漢陰擒魔記』節目,以下為節目實錄:
主持人:
8月19號,連殺10人的犯罪嫌疑人邱興華落網了,這個人在殺人之後還還火燒道觀。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落網的?他為什麼要對這10人下毒手?在他行凶的背後又有什麼樣的心理動機呢?
照片中的人叫邱興華,陝西省漢陰縣人。一個多月前,在他的家鄉,這個貌不揚的男人卻制造了一場震驚全國的血案。
7月16號,家住漢陰縣鳳凰山腳下的一些人突然發現,山頂的鐵瓦殿方向出現了不明火光,而當接到報警的救援人員趕到現場時,那裡的一幕卻讓他們驚呆了,有10個人在鐵瓦殿被殘忍地殺害了。
陝西省安康市公安局局長秦康健:
現場特別亂,在我從警36年當中,這是我所看到最慘的一個現場,也是最零亂的一個現場,它牽扯到幾百平方米都是。
遇害的10人中,有6人是鐵瓦殿的工作人員,其餘4名是附近的村民,死者為9男1女,他們中年紀最大的62歲,最小的僅有12歲。
秦康健:
這麼一個特大刑事案件,作為我們安康這麼多年的偵查經驗,一次性殺10個人,這是沒有的。
這起手段殘忍的惡性凶殺案很快引起了各地公安部門的關注,陝西省公安廳和公安部門的刑偵專家都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協同破案。經過初步調查,一個曾經在案發前一天下午上過山的人引起了大家的懷疑。
陝西省安康市漢陰縣公安局局長邱祖滿:
因為鐵瓦鎮座落在秦嶺山落的鳳凰山系,它的海拔高度是2218米,從鐵瓦鎮下山,最近的就是15到16公裡,中途是沒有人煙的,而且這個路非常堵,平時一般的群眾、一般的老百姓可以說是一年四季,有的人一輩子都很難少這個下山。在這個時候別人上山,他下山,不敢怎麼說,他最起碼的作為我們破獲案件當中,我們把他納入重要的知情人。
然而,在進一步的勘察中,警方很快改變了想法。
邱祖滿:
9點鍾,也就是11點多,秦局長帶領刑偵技術人員山上以後,對現場進行勘察,發現鐵瓦鎮裡面死的人沒有他的時候,死者當中沒有他的時候,我們這個時候纔確定他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
這個人正是邱興華,在確定了他的身份後,警方立刻在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進行了布控。
陝西省石泉縣公安局副局長陳長勇:
為了防止萬一他再回來以後有什麼動靜,我們已經派乾警24小時在他的住處周圍進行蹲守。
7月26日,公安部發出A級通輯令,懸賞5萬元全國通輯邱興華。8月2日,躲藏了半個多月的邱興華終於有了蹤跡,一位正在大安溝的山上打豬草的村民發現了他。
目擊者:
我在這個山上打豬草,扒這個芭蕉葉的時候,突然發現地下有個人。當時一看他是邱興華,我一看就認出是他,因為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的,我就認識他。
這個認識邱興華的村民很快報了案,警方迅速封鎖了發現邱興華的山梁,並立即進行了仔細地搜索。由於邱興華所在的山區南面和西面為漢水,警方認為他很難從水路逃脫,並封鎖了山區的東面和北面,形成搜捕圈。雖然這次搜捕並沒有找到邱興華,但警方卻發現了一些他停留過的痕跡。
搜山隊員:
當時發現他的窩點了,他睡的地方,還有吃的東西放在那邊。
為了加強搜捕力量,指揮部還向駐地武警部隊下達了增援的命令。
武警隊員:
同志們,剛纔接到市裡的通知,要求我們支隊抽調70名警力,擔負對『7·16』案犯邱興華的圍捕任務。
在大面積搜捕的同時,警方還在邱興華可能出沒的區域布置了三道封鎖線。一條沿江進行布控,防止他過江;一條在所有山區和外界相連的出山地點派人把手;第三條是公安民警和武警官兵的搜索隊伍進行24小時不間斷地搜索抓捕。8月9日,警方還將邱興華的家人和親屬帶上山喊話,規勸他出山。
邱興華的外甥:
?舅舅,我是三娃子,趕緊出來吧,出來自首吧。
8月11日,搜捕指揮中心將懸賞金提高到了10萬元,但邱興華卻依然蹤跡全無。
邱興華的出逃給案件留下了許多疑點,他跟死者之究竟發生了什麼?有什麼過不去的結?為什麼一定要致人於死地呢?從死者被害的程度來看,顯然,邱興華對道觀主持熊萬程的仇恨最大。據邱興華的妻子介紹,這兩年因為一直不太順心,邱興華開始迷信算命。今年6月份,一個算命先生曾經告訴他,刻有邱氏祖先的那個碑位置不對,要搬到鐵瓦殿裡去,不能在外面讓雨淋了,還說那是他這些人背運、一事無成的原因。但是邱興華挪碑的舉動卻受到了道觀主持熊萬程的阻撓,為了這件事兩人還發生過爭執。那麼,這樣一些小事真的就足以讓一個人起了殺心嗎?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李玫瑾:
他為了挪這個碑和道士發生了這些衝突,在這個過程當中,他說這個道長摸了他的老婆。我認為他這裡頭只是一個導火索,就是他和道士的這個衝突是他這個事件的導火索,但炸藥應該是在他在這之前若乾年時間內的一種不順、挫折,和他的心裡的一種不良的情緒感受積累的一個結果。
那麼,邱興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人?他的所作所為和他以前的經歷會有什麼聯系嗎?這裡是陝西省漢陰縣後柳鎮一心村,今年47歲的邱興華和他老婆及三兒女就住在這裡,房子看起來相當簡陋,看得出,邱興華的日子過得挺艱苦。
據當地村民介紹,其實邱興華本身是有些小聰明的,因為不滿足於做一個農民,他還在讀中學時就跟別人學習修理柴油機,漸漸地還很精通,此外他還學會了雕刻印章,這些手藝都能掙些錢,只不過,邱興華卻沒有把這些小聰明用對地方。
李玫瑾:
小聰明的特點是什麼呢?你只能騙人一時,不能騙人一世。所以當他這樣做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喪失他做人基本的信譽。比如你修東西,你經常弄點小埋伏,讓人二三次來找你,人家看到以後就不找你修了。如果你做事,你說我借錢,但是借完你不還,那麼以後你再去借就很困難了。也就是說,他是他自己把自己的路全部堵死了。
據邱興華的妻子介紹,這些年邱興華和鄰居的關系大都處得不好,又掙不到多少錢,脾氣也越來越暴躁。而通過對當地村民的調查,警方發現,邱興華在這裡竟然已經成了一個臭名昭著的人物。
秦康健:
四處騙,混吃混喝,哪兒都有他,成天這樣,山裡面都轉(遍)了。通過我們到這些村子的調查走訪,30歲以上的人沒有幾個不認識他的。
在人們猜測邱興華殺人動機的同時,警方的抓捕工作仍然緊張地進行著,連續10多天,山上的民警和武警官兵幾乎沒有一刻休息,而近40度高溫和山上特殊的自然條件更是讓隊員們吃了不少苦。
武警陝西總隊安康支隊玉彥:
山裡頭螞蜂,蛇比較多,咱們路上遇到好幾起,咱們有戰士胳膊被蜂蟄著了,還有一個樹枝把戰士刮爛了,身上傷疤比較多。
秦康健:
山頂上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山上20多天了,只有一次帶上三五天的乾糧,吃完了以後趕快再給上面再送乾糧,方便面也沒水,只有乾吃。
好在當地村民非常配合搜捕工作,有人甚至還主動來給隊員們帶路。
村民:
壞人抓不到,我們農民都不安全。
在加強封鎖的同時,指揮部還暗中調整了部署。
秦康健:
全面地在加大搜山力度,我暗地裡面力量在加強,在他老家守株待兔,這就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警方的等待沒有白費,8月19日,躲藏了一個多月的邱興華終於現身了。
陝西省安康市漢陰縣公安局民警:
在8點20的時候,突然有人,好像在推開房門的時候,我們立即同時四位民警都警覺起來。
進來的這個人正是邱興華,只不過直到這一刻,邱興華仍然沒有意識到,他的逃亡之路已經走到頭了。
陝西省漢陰縣刑警隊李飛:
在抓捕的過程當中他極力地反抗,當時把他摁倒在地的時候,跟他在撕扯的時候,撕拉在一起的時候,他把我的手給咬傷了。
陝西省安康市漢陰縣公安局民警:
咬傷了,這時候他不能動了,他嘴還能動,他叫他的子女,叫他子女的名字『趕快給我拿菜刀』。
李玫瑾:
我認為他實際上這個時候已經很瘋狂了,怎麼說呢?『兔子急還咬人』,他已經到了一種,我們說的稍微形容一點,他已經到了窮凶極惡的狀態了,也就是窮到一定程度,真的是走投無路,再加上他這種性格又不服輸,所以到最後臨死他也要掙紮,他絕對不會自殺的。
在抓獲邱興華的當晚,警方就進行了突審,邱興華對他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然而,圍繞在人們心頭的謎團卻依然沒有解開,他殺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殘忍地將10人全部殺害?他下一步還有什麼打算嗎?經過批准,記者在看守所裡采訪了邱興華,對於殺人的主要原因他是這麼回答的。
犯罪嫌疑人邱興華:
那個道士有不軌的行為,常言說人可欺不可辱。所以看到他的不軌行為,我坐在他邊上,我媳婦在那裡炒菜,煮飯。所以我一看到這個情況確實很生氣,你為什麼在這種文明的地方,也是一個聖潔的地方,調戲婦女呢,所以我在這種基礎上,我就產生了要殺他的想法。
如果說邱興華殺害熊萬程是因為兩個人之間有些過結,那麼其餘的9個人是否都得罪過他呢?
邱興華:
我不把其他的人殺掉,我走不了,人的本能就是說,我想逃脫,我第一要逃脫,沒有辦法,但是他們是無辜的,確實不該殺,使我最難過的,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殺了,當時我就哭了,我為什麼哭呢?就是我也是為人父母,你為什麼要做這種慘無人道的事呢?太不對了。
雖然對那個慘死的12歲的孩子還心存一絲愧疚,然而在采訪中記者發現,在談到自己的殺人過程時,邱興華不僅沒有任何恐慌,似乎還透露出些許得意。
邱興華:
先把他殺掉,先殺,最後我看不行,就拿斧子再殺一遍,所以就殺完了。
記者:
這十個人都是你一個人殺的?
邱興華:
都是我一個人殺的。
李玫瑾:
他有目的、有准備,有具體的操作手段,我認為他是具有責任能力的。但是他在作案心理背景下又不完全是正常人,這個不正常我認為他主要是兩個問題,一個是他的情緒是不正常的,這個情緒和他的認知有關系,也就是他對一個問題的看法到了一種極其偏執的狀態,也就是一點小事兒他會放大,這是很多犯罪人,尤其是不良情緒積累的犯罪人很突出的一個特點。
李教授還告訴我們,邱興華自己所謂的為情殺人,其實是和他的生活背景息息相關。
李玫瑾:
應該說他對他的家人是很在意的,當他在外面的生活屢屢失敗的時候,我認為家人就是他唯一的、全部的,很重要的依賴、依靠的對象了,所以他在這個時候,我認為他已經非常害怕老婆離開他、老婆背叛他,他老婆看不起他,這時候他就開始要猜疑,這個猜疑會導致他後來心理的扭曲。
讓記者更感到意外的是,邱興華不僅為之前殺害10人的事有多少愧疚,甚至還做好了下一步的謀殺計劃。
邱興華:
我回去以後還准備殺人,我有幾個仇人,非得把他們除掉,最後我打算自己再死。
記者:
你有幾個仇人?
邱興華:
算起來還有七個。
李玫瑾:
他這個人實際上已經到了一種很瘋狂的狀態,在這個時候,中國也有一句民間的話就是『臨死還要抓個墊背的』。所以他就覺得我在這會兒殺多了就是賺了,也就是把過去對不起他的人都要殺掉。他實際上是以一種狹窄的,那種眼光比較狹窄,而且比較衝動的那種方式去做這樣的一個反應。所以從整個過程當中都可以看出他的為人,也就是說他有生活上的壓力,有貧困的背景,但很重要的還跟他自身的認知的問題,以及他情緒還有性格這三個問題的缺陷有關系。
主持人:
當地村民在得知邱興華被抓獲的消息之後,紛紛放起鞭炮以示祝賀,他們說,從此之後終於又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從此就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了。同時,安康市委、市政府也對在偵破過程中表現出色的個人和單位給予10萬元獎勵。目前,對於犯罪嫌疑人邱興華的審訊工作正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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