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巴丹吉林沙漠。朔風正勁,黃沙漫天。
中國載人航天發射場,塔架高聳。塔下,屹立鋼鐵戰士。
這裏,飛沙走石,夏熱冬涼。但就在這裏,發射測試站官兵奮戰44年,他們將千餘枚導彈火箭、33顆衛星、4艘“神舟”號飛船送上了太空。這裏,先後走出了共和國的1位上將、3位中將、23位少將和近百名航天發射科技專家。很快,中國首次載人航天飛船“神舟五號”也將從這裏,由他們託向太空。他們,是集體一等功的獲得者。對於衛星、火箭、飛船的測試發射,他們個個身懷絕技。因工作的機密與繁忙,他們鮮爲人知。在外人看來,他們都是“神出鬼沒”、神神祕祕。但人們知道他們是英雄,中國航天發射的英雄。
戈壁荒灘,風從四野來,沙自八方匯。大漠英雄們也來自四方,在冬冷夏熱的沙漠中“隱姓埋名”。
在他們對“神舟五號”飛船發射的緊張準備階段,記者有幸採訪到這些英雄,因他們職務的重要,他們是少見公衆的“絕密人物”。
火箭起飛的那一瞬間,發射場觀看的人羣歡聲雷動,我沒有歡呼,心裏熱熱的,只覺得淚水快要滾出來了,就側過頭去不敢讓人看見。
總指揮郭保新
大俠姓郭,非金庸筆下郭靖,名郭保新,發射測試站(簡稱“發測站”)的“龍頭老大”。
舉世矚目的“神舟五號”航天飛船的發射,郭大俠將是“0”號指揮。因此,他一直是新聞媒體“追逐”的焦點人物。
郭大俠,年四十有三,江蘇徐州―――歷史上英俠“出沒”之地人,現任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發測站站長。
郭大俠的身份,可謂神聖甚至神祕,他是中國載人航天工程飛船發射“0”號指揮員,已指揮發射了“神舟”一至四號飛船。每次飛船發射前喊倒計時及“點火”的人,便是郭大俠。發測站官兵講,郭大俠之所以有俠名,非因居站長之位,乃因寬容大度,有俠士風度。
有例爲證:我欲採訪郭大俠,他說要工作至晚10點,我便約10點之後。他當晚便揉着朦朧的眼睛與我談至凌晨,無一絲焦躁神情。臨了對我說:“還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再找我。”說完,便去睡辦公室了。家很近,但睡辦公室是發測站官兵經常的事,因爲時間太緊。郭大俠戴眼鏡,說話笑呵呵,走路也不是虎虎生風,卻有如小說武林中大隱之士。但發測站的同志們工作中卻很怕郭大俠,據說因郭大俠“善抓問題”,抓住了便“絕不輕饒”,“不管是誰,只管開刀”,女孩子也多有被訓哭之時。所以,同志們私下相互“提醒”:要小心郭大俠,別看他笑呵呵的,那不是他本來面目……正因工作中對郭大俠的“懼怕”,發測站同志們小心謹慎,惟恐被郭大俠逮個正着,“大砍刀砍將下來”。但生活中的郭大俠,“是另一副面目,誰都可以跟他開玩笑,可以找他幫忙”。如此,發測站官兵對郭大俠可謂“又恨又愛”。
“在生活中我做個好人,但工作中不能做'老好人‘”,郭大俠認爲,“須得嚴抓”,才能保證萬無一失,“發射飛船,哪容得半點疏忽”。大俠也有緊張的時候。郭大俠說,儘管指揮了很多次火箭、衛星的發射,但1999年“神舟一號”發射時,還是感到了緊張,壓力很大。“首次發射飛船,沒有經驗可借鑑的,技術、設備、人員都是新的,心裏沒底。又是全世界矚目的事情,不能出一點差錯,所以更感覺到壓力”。他說,“神舟一號”發射前的那些天,他夜夜失眠。後來“神舟一號”成功發射,郭大俠原以爲能睡個好覺了,“結果反倒興奮得睡不着”。“火箭起飛的那一瞬間,發射場觀看的人羣歡聲雷動,我沒有歡呼,心裏熱熱的,只覺得淚水快要滾出來了,就側過頭去不敢讓人看見”,郭大俠的淚,終究還是流了下來。很快,“神舟五號”又將在此發射,作爲0號指揮,郭大俠說又感到了很大的壓力。
“成功發射的前4艘都是無人的,這一次多了載人的因素,更要保證不出一點差錯,發射的技術難度更大。”郭大俠說,發測站的官兵們正在進行各種準備工作,“紮紮實實,力求萬無一失”。數年來,他一直忘不了女兒那句話:“我們都是不稱職的爸爸,我們這幫人只知道火箭、衛星、飛船,其他的卻再也顧不上了……”
總工程師王金安
王總,發射領域的頂尖高手,諳習各派武功,並熟悉各路武功的破解之術。
此王總,自非“王老闆”之意,乃“王總師”之簡稱,他是發測站的總工程師。他參加了歷次“神舟”飛船的發射,即將到來的“神舟五號”飛船發射,王總仍將是技術總指揮。王總名王金安,代表發測站的尖端技術。“他就是一把尖刀,哪兒有疙瘩解不開了,他一刀揮下,迎刃而解。”郭大俠如是說。
王總乃山西人,時年亦是四十有三。20年大漠風沙吹打,更顯老成,額頭皺紋明顯,一笑則更顯著,王總偏是愛笑之人。據與王總相熟之人介紹,王總性溫和,但工作中亦多有發火之時。被髮測站同志們稱做“老總”的王總,頗有豪士氣概,做事雷厲風行。記者採訪王總的過程中,一個電話打來,說庫房那邊有兩個安全閥出了問題,不知如何解決。王總當即趕赴庫房,看了一眼兩個安全閥,指着其中一個說:這個,清洗一下就可用;又指着另一個:這個,廢了,重換!豪士王總也有流淚的時候。
王總1986年結婚,婚後數年一直與妻兩地分居。孩子出生時王總不在家,每次回家孩子都不認爸爸,要別人解釋很多遍,孩子才“從概念上承認我是她爸爸”。等孩子慢慢長大,終於王總回家時可以不用再“認一次親”。某次王總回老家,孩子病了躺在醫院裏,看見王總,說:“爸爸,我想你的時候你都不在……”“我當時眼淚'刷'的就下來了”王總說,數年來,他一直忘不了女兒這句話。“我們都是不稱職的爸爸,我們這幫人只知道火箭、衛星、飛船,其他的卻再也顧不上了……”王總笑,眼角的皺紋很深。王總還有一種情況下會流淚,是在火箭發射升空的一瞬間。“那種時候,我們歡呼不出來,看着火箭升空,眼淚一下就涌出來。”王總說每次發射前壓力都會很大,耗盡心血。4艘“神舟”飛船的發射成功,每次王總都有淚水滴落。同郭大俠一樣,主抓技術的王總,正在爲首次載人航天飛船的發射進行各項準備工作。他說每一次艱鉅的任務來臨後,發測站的官兵都蒼老得很快,首次載人航天飛船的發射,官兵們肯定又會添許多皺紋。當火箭騰空而起的時候,當飛船成功返回的時候,那些揪心的東西就又都忘了,他說:“那時候就像自己飛起來了,無法形容”。
參謀長郭忠來
參謀,足智多謀,“善用計”之人,若古之軍師,俠中之善思者。
郭參謀長,年方36歲,卻有些禿頂,發射測試站同事曰:聰明所致。
郭參謀長名郭忠來,是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發測站的參謀長,衛星發射的火箭系統指揮,參加過4艘“神舟”飛船的發射任務。“神舟五號”飛船的發射,他仍將是火箭系統指揮。笑聲清朗,但不顯狂傲,舉止翩翩,但不顯做作,高個兒,面帶微笑的郭參謀長,“溫文爾雅,善談、善思、善解”。但據發測站同志講,參謀長亦性急,“做什麼事情都恨不得一下完成,所以常常是隻爭朝夕,是拼命三郎”。據發測站的同志介紹,郭參謀長的聰明不僅體現在指揮能力,更體現在技術創新。看他的履歷,他曾經獲過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由他帶領調研完成的“火箭控制系統模擬訓練”,使操作員通過模擬系統熟練操作流程,保證了“神舟”飛船的發射任務圓滿完成。這樣的研發任務,郭參謀長是在進修學習的過程中,加班加點熬夜而來。聰明絕頂的郭參謀長,在航天發射領域可謂得心應手,意氣風發,但郭參謀長也有內疚甚至痛苦的時候。同王總、郭大俠等發測站官兵一樣,郭參謀長的內疚是對家庭。郭參謀長說,因工作太緊,自己有時不回家,便是回家也每次都是很晚回,很早走。如此,7歲的女兒總是見不着自己的面,更少有父女交流的機會。於是,女兒總是問媽媽:“爸爸怎麼總是不理我,他是不是隻要火箭不要我們了?”女兒還有一次對媽媽說:“爸爸不要我們了,我不姓郭了,跟你姓李吧。”這些,郭參謀長是笑着對記者講的,但他說自己知道這些的時候,心揪成了一團。
不過,當火箭騰空而起的時候,當飛船成功返回的時候,那些揪心的東西就又都忘了,他說,“那時候就像自己飛起來了,無法形容”。風勁起,沙漫天,看大漠英雄無數:政委董重慶,副站長王學武、楊根來……在歷次飛船發射中,千餘官兵耗心血,歷艱辛。
郭大俠說,爲了“神舟五號”飛船的成功發射,發測站全體人員正緊張地做着各種準備工作。
“爲航天事業,須得只爭朝夕”。郭大俠說,他代表發測站千餘官兵。
很快,中國人進入太空的第一步,將從這裏邁出。宇宙之門,從這裏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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