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宿沒有著落的孩子在救助站得到救助。
22小時救助站生活實錄
救助管理新條例的出臺將進一步使救助服務更加專業化和人性化
21歲的小肖踏進了廣州一家救助站的大門開始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救助的經歷。小肖是成都某大學藝術專業大二學生,今年7月,他被自己的好兄弟騙到了清遠做傳銷。逃離魔掌的他陷入了『身無分文』的境地。小肖流浪到了廣州的救助站,希望能找到一個睡覺的地方和一張回家的火車票。
據統計,自廣州市的救助站設立以來,自願前來接受救助的人逐年增多。目前,廣州市一家救助站平均每天都有40人前來求助,他們絕大部分來自外地。許多一時陷入『身無分文』絕境的人在這裡度過了也許是人生中最困難的日子。
近日,民政部出臺了《救助管理機構基本規范》和《流浪未成年人救助保護機構基本規范》,新條例的出臺將使那些因一時之困而暫時需要幫助的人得到更加專業化和人性化的救助服務。
為了真實體驗新條例出臺後救助站的『神秘』生活,近日,本報記者以一名普通求助者的身份進入救助站,親歷了一次長達22小時的救助站生活。
上午10時55分,阿傑(本報記者)來到了救助站大門外,隨後聽見門衛的聲音,『是來求助的吧,先登個記』。這聲主動的招呼讓阿傑有些意外,他隨即走進了門衛室,『當時門衛的態度很好』。
進站時需填表還要按手印
在登記簿上寫字的時候,阿傑看見了廣東湛江一名大學生的登記記錄。『誰都有落難的時候,過來住住也無所謂,雖然條件比不上家裡,但起碼有個溫飽。』工作人員說。
在門衛處登記後,阿傑被叫到另外一個辦公室填寫《求助人員求助申請表》,內容包括:求助經過,要求,家庭成員的姓名、地址和個人基本情況等。阿傑填上了父母的名字和地址等資料。最後,他簽上名,還按了手印,『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按手印』。
大約11時半,工作人員把阿傑帶上了救助站裡宿捨2樓的辦公室。由於錯過了救助站裡11時的午飯時間,一位工作人員發給了他兩包方便面。
阿傑還沒來得及吃面,就要開始照相了。由於不少人常常提供假資料跑來『混站』,拍照後對比照片是對求助人員進行甄別的一項重要措施。工作人員用連在電腦上的攝像頭來照相,不到一分鍾就拍完了。隨後,工作人員帶著阿傑去領涼席和毛毯。
工作人員讓拿著涼席和毛毯的阿傑自己去找房間住。阿傑在2樓找了一圈,發現很多房間都幾乎住滿了人。最後,阿傑走進了205房間。這個房間約有40多平方米,房間裡一共有14張床鋪。此時,房間裡已經住了10個人,阿傑只能在緊靠房間的廁所旁邊找到一張空床鋪下涼席。
通過談話查驗身份
上午進站時,阿傑已經被通知下午要進行『談話』。『你以前來過沒有?你父親叫什麼?母親叫什麼?』下午3時的『談話』在這樣的提問中開始了。在宿捨2樓的一個大房間裡,10餘個工作人員分頭和新來的求助人員『談話』。這是按規定進行的一個程序,工作人員首先查看了阿傑的身份證,隨後提出了一些問題。
『這是一個審查,看進來的人填寫的資料是不是真實的,如果被查出是填寫假資料的話會被趕出站的。』阿傑說。
『談話』一直是工作人員與一些想『混站』的人斗智斗勇的過程。『對求助人員提供的信息進行甄別是個難題。但我們的許多工作人員都自己想了很多方法來進行甄別,我會問你家在什麼地方,然後會問你這個地方旁邊還有什麼地方。如果你提供的住址是真的,你應該會知道的。』一位工作人員表示。
下午4時是吃晚飯的時間,工作人員喊了聲『開飯』,大家隨後湧向食堂,阿傑也跟著人群走了過去。晚餐是實行分餐制的,大家吃的飯菜都被分裝到一個個的塑料飯盒裡。
阿傑拿了一個飯盒,裡面是青菜加半斤左右白米飯。
他們很有人情味
阿傑發現,宿捨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傳統意義上的乞討人員,他們大部分是穿著得體的年輕人。不過一聽口音,阿傑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來自外地。
雖然他們在宿捨裡是光著膀子、只穿著褲衩睡覺,但一到用餐或出門散步的時候,他們都穿著很整齊,有的人還穿著漂亮的T恤和皮鞋。
宿捨裡有一個20多歲的小李想要回到佛山,但是錢不夠,他手上總共只有15元,但是從救助站到火車站需要2元,從火車站到天河客運站還需2元,去佛山的車票是12元,總共需16元,小李就只差一塊錢就夠了。大家都圍著小李出主意,讓他直接從火車站走到天河客運站,這樣就可以節省2元。有的人還主動把手機借給小李發短信和朋友聯系。這一點也讓阿傑印象很深,『大家都是身無分文,在沒有了欲望和防備的時候,大家都很有人情味。』
『他們都是二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不是傳統意義的流浪或乞討人員,他們都有正常的生活軌跡,只是由於一時的困難纔求助於此,等渡過了這一難關,他們的生活又會歸於正常。』阿傑說。
宿捨裡一張床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吸引了阿傑的注意,原來是一些被救助過的人的留言。來自山東省臨沂市的袁先生在留言中寫著自己的求助原因:『2006年3月29日上午准備到火車站買票回家,被人騙了300元,當時身上僅有320元,我回不了家,只能到這裡。這次經歷也許對我以後的人生道路有所幫助,讓我走好今後的人生路。』
還有人在床板上寫著:『今日在此一宿,真讓我覺得煩悶,但在這裡更能領略外面世界的無奈,這裡好比是在大海中找到的救命稻草。』
不偷、不搶的『跑站者』
小王成為了阿傑在救助站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小王是和阿傑同一天進救助站的,小王說他是安徽人,今年19歲。小王說自己是個沒人要的人,13歲時父母離婚後,誰都不肯要他。小王卻堅信,『不要我,我也餓不死。』
從那以後,小王就開始了自己的漂泊生活。小王總是獨自一人到處跑,沒吃的時候,就會幫人做做臨工弄些小錢,『反正餓不死』。後來,小王從家鄉來到了廣州。不過小王也是個挺有原則的人,按照他自己的話說,『我窮,但我不偷、不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掙錢』。
小王所謂的『本事』就是『跑站』,他說,『我要是沒有錢了,我就去救助站,反正他們得管我,給我吃給我住。』年紀輕輕的小王已經跑遍了廣東幾大救助站了,對各個站的情況了如指掌。
阿傑問小王:『你很年輕,為什麼不去找工作?』小王搖了搖頭:『不是我不願意去找,是實在找不到。要找也是找那些搬運工、苦力。我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些工作都做不來。』
大學生被迫流落救助站
隨著大家的閑聊,阿傑知道,同宿捨裡有一名大學生,他叫小肖,21歲,四川德陽人,現為成都某大學藝術專業大二學生。提起自己流落救助站的原因,小肖滿是憤慨,他落入了好兄弟布下的傳銷陷阱。
今年6月底,還在學校准備期末考試的小肖接到5年未曾謀面的初中同窗好友小梁打來的電話。小梁現正在廣東打工,一陣寒暄之後,小梁邀請小肖暑假來廣東游玩。7月22日,小肖踏上了南下的列車。列車是在夜晚10時到達廣州,小肖並沒有見到曾許諾前來接車的好友。原來,好友還遠在清遠,要小肖住一晚後,自己坐車來清遠相見。
第二天,小肖終於在清遠見到了久違的好友。可是曾經熟悉的同學的舉動讓小肖覺得非常詫異,『見面後,我們去吃飯,卻要我出錢買單。』慢慢地,這樣的詫異越來越多,不只是吃飯,連喝水、坐車、買零食,所有的開銷同學都是一分錢不出,小肖雖然不願意,可是礙於面子還是不停地掏錢。
等到小肖沒錢以後,好友終於帶他去了自己住的地方。一推開房門,小肖呆住了,『房子裡面住了好多人,有個人就在那口若懸河地說話』,剎那間,小肖明白已經被自己的好兄弟拖進了傳銷組織。
可這個時候,小肖已經不能脫身了,只有硬著頭皮住了進去。錢也用光了,他的身份證、手機和銀行卡也被好友『暫借』了。一星期後,沒了錢物的小肖開始在同學的帶領下『上課』,『三十幾個人擠在同一個屋子裡面,沒有空調,沒有電扇』。
『上課』一周後,同學開始逼迫小肖向家裡要錢,只有交錢纔能離開。『他們讓我打電話給姐姐,騙她說我在清遠出車禍了,住在湛江的雷州醫院,急需6000元做手術。但家人隨即打電話到雷州醫院,發現根本就沒有小肖的就診記錄。謊言被揭穿了。無奈之下,他們又讓小肖打電話,說是被綁架了,要4000塊錢的贖金。上過一次當的家人不再相信他,他們已經猜到我是在搞傳銷了。每次打電話過去,家裡人總說現在沒錢或者等兩天讓家裡其他人寄,有的時候乾脆不接電話。』小肖說。
就這樣,小肖被關了一個多月,眼看實在是榨不到什麼油水,公司只好放他出來了。
由於沒有錢,回不了家,無奈之下,小肖來到救助站,希望救助站能給他買一張回家的車票。
離站時領到5元路費
夜慢慢深了,大家回到自己床鋪上睡覺。阿傑把毛毯疊成了枕頭,也躺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迷糊中的阿傑被一陣喊聲叫醒,『吃早飯了』。早飯是面包加白開水,同樣是分餐制,面包被塑料飯盒裝著。
吃過早飯後,阿傑便來到了救助站的辦公室辦理離站手續。在一張離站申請表上,他填上了『自動放棄救助』幾個字。這時工作人員發給了他5元,足夠他從救助站到市區的車費了。
早上9時30分,阿傑離開了救助站,結束了這次22小時的求助經歷。
只要符合條件就給予救助
廣州市一家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介紹,救助管理制度實施3年來,前來該站自願接受救助的人逐年增多。2003年該站平均每個月接受救助的人約為1000人,2004年上昇到1600人,去年上昇到了2200人,這些人絕大部分是外地人。『救助站發揮了很好的社會效益,幫助許多人渡過了難關。』
『目前有一部分人是因被盜搶而前來求助的,還有一部分是由於找不到工作而前來求助的,這可能是不少年輕人前來求助的原因。只要符合救助條件,我們都會給予救助。設立救助站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困難群眾解決實際問題。』一位工作人員說。
近日,民政部出臺了《救助管理機構基本規范》和《流浪未成年人救助保護機構基本規范》。新條例的出臺將使那些因一時之困而暫時需要幫助的人得到更加專業化和人性化的救助服務,同時也明確了不予救助的4種情況:1.自身有能力解決食宿的;2.經過甄別查明屬於虛構流浪、乞討事實,騙取救助的;3.享受申請救助地的最低生活保障或者農村五保供養的;4.拒不提供或者不如實提供個人情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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