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指責大理“壟斷經營”、“捆綁銷售”;大理旅遊集團則強調“透明消費”、“杜絕暗箱”。雙方各執一詞,便把5月開始的“封殺”,演化成了“黃金週”的“軟封殺”
“1000多年的人文歷史、《天龍八部》中段譽的老家,大理怎麼會不好玩呢?”
在北京某公司做藝人管理的劉濤覺得迷惑。
“十一”將至,一直忙忙碌碌的劉濤,原想和家人去雲南大理“加深感情”,結果幾輪電話打下來,讓他“涼了半截”,北京多數旅行社給了冷麪孔。
劉濤開始猶豫,是不是該換條路線。這個“大忙人”平時很少留意新聞,否則他就會知道發生在5月間的“旅行社封殺大理”一事。而他的遭遇,不過是那場風波帶來的後遺症。
“軟封殺”
這就是劉濤“諮詢”的結果:“我跟你交個底吧,去大理肯定有強制購物的。”
“你真想去的話我們幫你拼個當地散團吧,幫你定房,節約一筆路費,其他我們就不管了。”
“我們這沒專門大理遊的項目,‘昆(明)大(理)麗(江)’最多在大理待一天,玩不了啥。”
“去西藏吧,坐火車多愜意。也可出境遊‘新馬泰’,同樣的天數,價格比雲南遊還便宜呢。”
幾家旅行社都對大理興趣索然。當然,相對5月間直截了當的“不去”,多了幾分含蓄。
在接受《財經時報》求證時,一位要求匿名的大型旅行社工作人員,似乎更加直截了當:“當地就一家旅遊集團,壟斷很野蠻的。”所以自5月“封殺”事件曝光後,旅行社改變了策略,“不支持也不反對,有要求去大理的,如果不能說服就去;沒要求去的一定不去,肯定不主推。”
他將這一新策略稱作“軟封殺”。
事實上,主導此次對大理“軟封殺”的,主要是京滬粵三地的旅行社,而這三個地區旅遊出行的隨團人數,佔了全國65%以上的份額。
封殺風波
遊大理確實要貴了。國旅北京總部一工作人員表示,大理套票已由以前的110元漲到210元,個人去則需300元,景點主要爲洱海、蝴蝶泉、三塔寺3個“經典景區”。
在他們看來,漲價直接源自於當地的“壟斷”。這也是5月旅行社“封殺大理”的理由。
今年5月,大理推出“3+1經典線路遊項目”:洱海(遊船)、蝴蝶泉和崇聖寺三塔組合成“一日遊”,外加自選蒼山索道遊山項目。此後,洱海、蝴蝶泉和三塔寺三個景點就被“打包”爲一體,即使只遊其中一個景點,也需要付三個景點的錢。
這三個景點,是大理旅遊資源中的精華部分,而它們都由大理旅遊集團負責經營、管理。
“3+1 ”的推出,對於大理旅遊集團來說,是景區資源的“優化整合”,但在旅行社的眼中,則有“捆綁銷售”之嫌。
事實是,一方面,“3+1 ”不讓旅行社隨意更改路線,直接削弱了一些旅行社對景點的“殺價”空間。另一方面,由於三個景點的“捆綁”,大理方面也被指“強制消費”。
所以自5月開始,旅行社“自發”抵制、“封殺”大理的風波驟起,大理成了“雞肋”,甚至在一些明確通遊香格里拉和大理的產品中,也只安排在大理“中途小憩”。部分旅行社直接取消了大理線路,更多的是以各種理由“婉拒”遊客。
一卡通
旅行社爲“封殺”找到的理由是大理的壟斷和“捆綁銷售”,但大理方面強調,真正的原因是,消費透明度的提高、“先付錢後消費”的新模式,減少了組團社的“獲利”空間。
自2004年4月開始,大理旅遊集團推出了“一卡通”(大理旅遊交易計算及管理系統)結算模式,將隨團遊客在其景區的旅遊、餐飲、住宿、購物、門票等整合於一張IC卡中,實行刷卡消費。
這一模式直接帶來了兩個結果,一個是,由於不接受現金消費,只能藉助於IC卡,使經常在各旅遊景點出現的暗箱操作行爲,在很大程度上得以避免。按照大理旅遊集團的說法,使“各環節消費更透明”。
第二個結果則是,提前向組團社收款,凡是由大理的旅行社接待的旅遊團,組團社必須先交費,才能以團體遊客的身份被接待,享受折扣、返點等優惠。
這一規定打破了旅行社“先遊後付”的行業潛規則,“出發點是爲了解決困擾旅遊業多年的‘三角債’問題。”大理旅遊集團駐昆明辦事處主任劉思熠告訴《財經時報》。在舊有的“先遊後付”的規則下,產業鏈上游企業往往拖欠下游的應付款。作爲景點,則是最終的“受害者”。
效果是,不到年底,大理旅遊集團不僅償還了成立之初遺留的1000萬元債務,而且盈利3000多萬元。
但《叫我如何不宰你》的作者、資深導遊鄔敬民則認爲,大理“一卡通”是因爲受到麗江的壓力,“麗江機制好,開發景點好,推廣好,效益好,大理坐不住,才閉門造出‘一卡通’。”
是否壟斷
大理旅遊集團副總徐聯彪告訴《財經時報》,集團雖然整合了當地23家旅行社,但在大理還有大理航空社、大理西電海星、大理旅行社經營有限公司三家“大旅行社”,“並不是外界傳言的唯一一家”。
但是,“一卡通”不僅將景點費用打包進去,包括在大理吃、住、行都必須一起結算,這還不是壟斷經營嗎?“以一日遊爲例,景點費用、加上吃、住、行的費用,不過300多元。再說大理有150個景點,40多條線路,不存在靠景點捆綁壟斷的問題。”
不過,部分組團社還是表示了質疑,“你把最好的標誌性景點控制在手,就是一種資源壟斷,因爲要遊你的景點就要吃、住、行、玩交全款,可不是每個遊客的想法都一樣。”
旅行社強調“壟斷經營”、“捆綁銷售”,大理旅遊集團則強調“透明消費”、“杜絕暗箱”,雙方各執一詞,便把5月開始的“封殺”,演化成了現在的“軟封殺”。
因此,有人稱大理是在“賭”旅行社的耐性:如果遊客強烈表示要去大理,就得按大理規矩執行;如果旅行社聯手起來避開大理,大理則要面臨遊客流失。
不過徐聯彪很自信,“今年9月遊客上漲,去年平均每天3000人,現在是5000人。”
利益糾葛
在雙方角鬥的背後,則是整個旅遊業的利益糾葛。
一個遊客的成行,涉及到旅行社(包括負責組織旅遊團的組團社和負責旅遊目的地接待的地接社)、景點、導遊、司機、購物店、當地管理部門等多個環節的利益。
曾經在武夷山做了5年導遊的丘黃說,因爲隨團遊能享受折扣優惠,所以對遊客有很大的吸引力。但“雁過拔毛”,低價遊也就變成了“糾紛遊”。
他介紹,一般組團社用很低的價格吸引到遊客,但只打給地接社30% -70% ,地接社又扣掉約其中50% (包括成本和自己的所得),再轉給導遊和司機。此後導遊、司機也會按人頭拿走自己的“那一份”(一般2-10元/人),最後再進購物店“補償”:一般半天進一次購物店,每次半小時到一小時,購物店給的回佣則是購物價款的50%左右,導遊、司機和地接社則會按照3 ∶3 ∶4的比例進行分配。
鄔敬民則透露說,由於利益驅動,現在有些景點開始有“官股”滲入,“比如一些購物店就是行業行政管理部門的親戚開辦,或者其中有他們的‘乾股’”。
“封殺大理”,暴露出旅遊業長期運作不規範形成的扭曲的利益格局,以及其中各方由力圖維護或改變這一格局引發的角力。
結果已經部分顯現,處於利益鏈低端的導遊已經越來越無利可圖,所以丘黃已經辭職不幹:“現在做導遊的越來越少,往年武夷山報考導遊證的都是1000到2000人,去年只有700人,今年還在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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