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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報2005年10月26日獨家刊發了《黑手伸進病房廣東珠江醫院使用走私藥品調查》的調查，披露了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兒科中心醫生與不法藥販聯手，臨牀大量使用走私藥，使醫院病房成爲走私利益鏈的終端的事實。報道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強烈反響，然而一年過去了，整個事件的調查和處理依舊撲朔迷離，9名因手術致死的患兒的家長仍在四處奔走，他們需要了解事件的真相，他們需要得到一個真實的答覆，但這一切似乎仍遙不可及。
兩年，700多個日日夜夜，戴先生沒讓女兒晨昕的照片離過身，睡覺時也要抱着，“不然睡不踏實”。 10月23日，北京，坐在記者身旁的戴先生拿出一疊女兒晨昕的照片，小女孩兒像天使一樣，純真的目光灑向眼前的世界，花兒一樣的生命定格在兩歲！
患兒小希(化名)去世時，距自己的第十個生日只有10天，她的母親何女士反覆自責：“我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饒恕我自己的，我爲什麼把我好端端的一個女兒送到那裏做手術呢！”
戴先生與何女士分別從安徽、廣東趕赴北京，是爲了給孩子的死因找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對這些心力交瘁的患者家長而言，真相看起來很簡單，追尋起來卻遠非如此。
早在一年前的2005年9月，記者接到多名讀者舉報，反映他們的孩子在廣東同一所醫院接受手術治療之後死亡。經過統計發現，這些孩子全部都是患有“地中海貧血”症的兒童，他們由同一個醫生治療並且使用了同類藥品，而且死亡的時間相對集中。那麼這些孩子連續死亡究竟是由什麼原因造成的？2005年10月，記者赴廣東調查發現，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兒科醫生朱爲國勾結不法藥販，臨牀大量使用走私假藥(詳見本報2005年10月26日《黑手伸進病房廣東珠江醫院使用走私藥品調查》)。更令人震驚的是，在2004年8月至2005年9月，一年多的時間裏，9名“地中海貧血”症患兒在該醫院接受同一種手術並連續死亡。
-家長：懷疑假藥致患兒手術失敗
這9名去世的兒童均爲“地中海貧血”症患者。根據家長們的統計，在2004年8月至2005年9月，他們所能找到的在珠江醫院朱爲國醫生那裏做過骨髓移植手術的孩子一共是15個。15個孩子，死亡9例，3例失敗，3例不詳。
患有“地中海貧血”症的兒童和家長。(資料圖片)
採訪中，多位家長認爲，假藥是導致患者手術失敗死亡的罪魁禍首。據家長們反映，每每在患者骨髓移植手術前，朱爲國都藉口醫院沒有進口化療藥、國產化療藥則根本不能用，讓患者家長斥巨資外購，並親自打電話聯繫一個叫王華的人送藥，甚至在其辦公室進行交易。調查發現，朱爲國讓家長們買的安道生、兩性黴素B、賽尼哌、氟達拉賓等多種藥物實際上在廣州均有售。
這些藥品和孩子的手術失敗與連續死亡本身到底有沒有直接的關係呢？家長們說，每次賣藥者都用一個黑色的膠袋把所有藥全部裝在裏面。其中的一次，護士跟他們講，這個藥裏面出現渾濁，這個是血製品，離保質期還有3天時間。看得出來，已經是快過期的藥。
記者調查中發現，藥物的儲存和運輸存在很多疑點，但是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孩子的手術失敗和醫生介紹的外購藥之間有必然聯繫。
-當事人：走私藥來自香港浩華大藥房
至於藥品的來源，根據王華給患者家屬開具的收據顯示：來自“香港浩華大藥房”。那麼，這些藥品是否經過了合法手續進口呢？朱爲國於2005年10月8日直言不諱地告訴記者：“這些藥是從香港過來的，從香港到內地肯定是走私的。”他同時還說，自己和香港浩華大藥房的李老闆是朋友，王華是李老闆的僱員，代表香港浩華大藥房。
對此，南方醫科大學紀委陳副書記在經過調查後向記者表示，一來醫院確實用了，二來香港浩華大藥房也說提供了這些藥，但是不是王華送來的，還要到香港進行覈實，之後才能定性(醫院和朱爲國)是否違法用藥。
無獨有偶，2005年11月，“地中海貧血”症患兒黃宏熙的父親向本報記者投訴稱，他3歲的兒子熙熙在廣州市婦嬰醫院手術期間，應醫生要求花費86750元向藥販子王華購買了藥物。後來，熙熙手術失敗，必須進行第二次移植手術。
其實不僅僅是珠江醫院和婦嬰醫院如此，朱爲國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一語道破天機：“在整個廣州市，南方醫院、中山醫院，還有婦嬰醫院用的都是他(王華)的藥，不是光我們一家用這個藥。”
今年5月，王華在四川被廣州市警方抓捕歸案。
-法院：不排除走私藥導致手術失敗
廣州珠江醫院
黃木秀夫婦懷疑孩子手術失敗與之前服用的大量外購藥物有關，於是，他們將婦嬰醫院告上法庭。2006年8月，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審理了黃宏熙訴廣州市婦嬰醫院醫療損害賠償糾紛一案，法院認爲：被告的行爲已明顯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品管理法》的規定，未辦理進口手續就私自從境外購藥，藥品質量根本無從保證，法律已明確規定此種情形下所購藥物以假藥論處。被告在治療過程中將質量無保證的假藥用於原告，不排除已嚴重影響了原告身體和導致移植手術的失敗。據此，法院判決婦嬰醫院敗訴，賠償患者損失，婦嬰醫院沒有再提起上訴。
這個判決結果無疑讓其他患者家屬感到振奮。日前，何女士等人已分別向廣州市海珠區人民法院起訴珠江醫院，並已被該院受理，定於今年10月27日開庭。
-廣東省紀委已介入此案
本報獨家報道披露這一事件後，引起衛生部部長高強的高度重視並作出重要批示。去年11月25日，廣東省衛生廳和珠江醫院召開新聞發佈會，公佈了對這一事件的調查結果。
調查認爲，珠江醫院兒科副主任、副教授朱爲國存在以下錯誤：一是違反醫院的醫療規章制度，私自介紹病人家屬找王華外購藥品，並違反學校和醫院規定私自使用了病人家屬的外購藥品；二是沒有嚴格按標準和規定收取骨髓費用，私自收費和私自向患者多收費共8000元；三是收受患者家屬“紅包”3999元，違反了醫德醫風的管理規定。醫院同時通報了免去朱爲國兒科副主任職務等6項處理決定。
但是，由於這項調查處理結果只涉及曾、李兩家，並且對朱爲國本人在藥品外購事件當中的介入程度沒有作出明確結論，無疑讓更多的患者家屬對其客觀真實性產生了疑問。
記者瞭解到，很多死亡患兒家屬都花了不少錢買藥。棟棟的媽媽花費12萬元，東東的媽媽花了15萬元，昕昕的媽媽花了19萬元。朱爲國介紹患者家屬購買的藥品，普遍比廣州的市面價格要貴。朱爲國讓家屬把錢匯到一個叫做廣東省前進科技開發公司的賬號。記者發現，廣東省前進開發公司早已於2004年被吊銷執照。也就是說，在出售藥物和骨髓的時候，這個公司是非法經營。朱爲國說，一個朋友跟該公司非常熟，他就想找一家公司做一箇中介，幫忙把錢管好。
朱爲國介紹患者買藥長達數年之久，醫院難道不知情嗎？廣州市珠江醫院宣傳處處長朱衛權說，醫院肯定監管制度落實不到位。目前，廣東省紀委已組織調查組針對此事進行專案調查。
-手術成功率究竟是多少？
患兒小希的母親何女士對記者說：“最早在醫院八樓的宣傳欄上看到，朱爲國的骨髓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可以達到80%以上。在我小孩手術期間，他的宣傳換了‘新版’，說他的骨髓移植成功率更高，達到93%。其實在小希住院這半年時間，我親眼目睹的已經有5個小孩死亡，爲什麼成功率反而提高了呢？”
“成功率應該是51.7%。”廣州市珠江醫院宣傳處處長朱衛權說，“我們承認，朱爲國當時跟病人說的一些宣傳資料有誤，不準確。”
而朱爲國告訴記者，手術治癒率70%多。另外成功率跟治癒率的概念不一樣，成功率有90%多。他認爲把供者的細胞植入到病人體內就算是成功。而有的兒童死了是因爲有併發症，移植是成功的。
於是，關於骨髓移植手術的成功率，珠江醫院出現了3種不同的版本：宣傳處說是51.7%，朱爲國說是70%，網頁上寫的是“成功率93%”。但朱爲國解釋說，實際意思是“移植成功率”，而並不代表孩子的生存。不知道哪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能夠在選擇這樣重大的手術之前，能理解到這不同的醫學術語背後隱含的複雜真相。
-藥監局調查結論是否準確？
2006年1月13日，在經歷了數月調查之後，廣東省食品藥品監管局將初步查實的有關情況對患兒家長作出瞭如下答覆：經初步查實，珠江醫院朱爲國在手術中使用的自備藥品由王華經手，其行爲違反了《藥品管理法》第十四條的規定，在未取得《藥品經營許可證》的情況下銷售藥品，數額巨大，涉嫌構成犯罪，現已移送公安機關追究其法律責任；朱爲國介紹病人家屬向無證經營藥品的藥販購買藥品並在手術中使用，其行爲違反了使用藥品的有關規定，我局將責成珠江醫院對朱爲國使用非法藥品的違規行爲作出嚴肅處理。
有律師認爲，廣東省食品藥品監管局對此案的調查處理結果適用法條有誤，迴避了《藥品管理法》對走私藥品一律按假藥論處的有關規定，客觀上減輕了朱爲國的法律責任。
更讓患者家屬心急如焚的是，衛生廳等有關部門原先借口王華潛逃，稱無法確認朱爲國是否從本案中獲取非法利益。然而，目前距王華被抓已經過去半年時間，他們卻仍舊得不到任何結果。
-鏈接“地中海貧血”症
“地中海貧血”症是一種血液遺傳病，僅廣東省就有800萬人體內含有這種貧血基因。得病者體內無法制造出足夠的血紅蛋白，需要終生定期輸血。由於長期輸血導致體內鐵含量增加，還必須定期服用除鐵藥物。這樣的保守治療，患者可以活到四五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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