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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夥人販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將42名婦女從貴陽市拐騙至安徽省廣德縣,由廣德人周玉祥等人將被拐婦女以人民幣6000至1.58萬元不等的價格賣給他人爲妻,他們從中獲利。周玉祥還姦淫了被拐賣婦女中的4人。此案被列爲2005年公安部掛牌督辦的跨省拐賣婦女大案。
不久前,安徽省宣城市中級法院一審對廣德特大拐賣婦女案進行了宣判,人販周玉祥等有的被判死刑,有的被判死緩,有6人分別被判處3~12年有期徒刑。周玉祥等不服一審判決,已上訴到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目前正在等待省高院的裁定。
兩個15歲少女離家被拐賣
2005年4月底,通過初中畢業補考的小容,和同樣對讀書沒興趣的同學小珍商議後,決定悄悄離開那個遵義山區小鎮,到貴陽去好好玩幾天。
在貴陽火車站,兩個頭一回出遠門的15歲少女面對滾滾人流一片茫然,一個30多歲的女子笑眯眯地湊過來:“你們是不是來找工作的?有個工作很輕鬆的,不用曬太陽,跟我去看看吧。”
她倆覺得反正出來玩,能找份工作做也好,便答應了。
走了十來分鐘,那女子打了個電話。一會兒趕來個30來歲的男子,自稱是“廠長助理”,把她倆接到市區的兩間平房裏。這個助理告訴她們,廠房正在建設中,新來員工臨時在這裏學技術,他許諾她們試用期間供吃管住外加一個月300元錢工資。隨後便開始教她倆用花花綠綠的珠子做手機套。
當晚,當着小容和小珍的面,助理接了個電話,說老闆叫他和範德芬(即那個女子)帶新來的員工一同到杭州去進貨。
見小容和小珍有點猶豫,範德芬勸道:“老闆讓你們一起出差拿貨,是對新員工的信任和考驗。”她還告訴她們,這趟還能到杭州逛逛西湖。
次日,小容和小珍跟着助理和範德芬上了開往杭州的火車。在火車上,助理從身上摸出兩塊黃澄澄的東西,說是金條,帶去用於進貨。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小珍的書包裏,讓小容和小珍保管。
4人剛到杭州,助理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助理說老闆命他們趕到廣德進貨。小容和小珍只好跟着他們繼續坐車趕路。在一個叫十字鋪的火車站下了車,一個當地男人用麪包車,把他們接到幾間隱藏在山坡樹林中的平房裏。
小容和小珍還不知道這個當地男人名叫周玉祥。範德芬讓小珍放下書包,助理要她倆把金條拿出來。
誰知小珍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金條的蹤影。
“這金條值兩萬多塊錢,我們怎麼向老闆交待啊!”助理垂頭喪氣地說。範德芬拉下臉來,要她倆賠。這時,助理又接到老闆手下打來的電話,說老闆欠別人錢被公安局抓起來了,叫他們趕緊把金條換成錢送回去。範德芬和助理當着她倆的面到處打電話借錢,都借不到。
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小容和小珍嚇得六神無主。當晚,她倆一夜不敢閤眼。
第二天早上,周玉祥一腳踢開門闖進來:“你們老闆把我的貨騙走了,6萬多塊錢沒給,現在你們4個人都不準走,趕緊想辦法還我錢,如果你們不還,就把你們剁成肉醬喂狗!”
小容見這樣的局面,哭着要走,被周玉祥一把拉了回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揮拳還要再打時,被助理攔住:“我們4個自己想辦法。”
周玉祥把門一摔走了。助理說:“現在我們想離開這裏就只有一個辦法了,你們3個在這裏找個婆家,拿點禮金還給他,過一段時間我再接你們逃出去。”範德芬嘆口氣附和說:“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小容和小珍猶豫着。
夜色又一次籠罩住林中破舊的平房。周玉祥進來就喝斥:“你們再不還錢,今晚就把你們賣到妓院去!”助理搶先說她們願意在這裏找婆家。範德芬也答應嫁人,小容和小珍不作聲。
周玉祥把小珍喊出門,帶到旁邊的一間屋子,說今晚只要跟他睡覺,保證一個月內送她回家。小珍說:“你逼我就撞死在這裏!”她哭着跑出門“撲通”一聲跳進門前的一口小水塘裏。周玉祥衝過去,揪住她的頭反覆往水裏摁,直到她求饒,才把她拽回屋裏。周玉祥又喊小容出門,小容不肯,他上去就打,一把抓下她衣衫。助理一邊勸她一邊把她推進旁邊的屋子裏,周玉祥過來就抱住了她。小容張口朝他手上咬,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周玉祥把燈拉滅,撲向小容……
第三天上午,小容和小珍一起商量,如果真的被送到妓院,那她們就完了,便答應在當地嫁人。
被拐女的買主們
33歲的一毛雖有一門不錯的木匠手藝,但因爲個子矮,一直沒能找到對象。他的母親聽說鄰村有戶人家的光棍兒子討了個貴州女子做老婆都已懷孕了,就找到介紹人、住在花鼓村的周愛軍,請他幫忙給自己的兒子介紹一個老婆。周愛軍說剛好有兩個貴州小姑娘來找婆家,一個要1.5萬元的撫養費。一毛的母親連忙打電話把在浙江湖州打工的另一兒子喊回來相親。
一毛帶着母親、小姨、妹妹,在周愛軍的帶領下,來到誓節鎮附近的一個山崗上。路上,經和周愛軍討價還價,一毛把價格壓到1.4萬元。
見面後,一毛把小容喊到一邊,問她今年多大。小容說:“18歲,我父母託我表哥表姐把我帶過來找婆家的。”小容最終點了點頭,同意跟一毛走。
一毛把1.35萬元給了小容的“表姐”,小容跟着一毛的家人走了。
看一毛全家人待自己很好,小容沒哭沒鬧,每天吃飯、看電視、睡覺。
5天后,小容在上門來解救她的警察口中得知,範德芬、周玉祥帶着小珍再次去見周愛軍時被抓住了,而那個助理已拿了一部分賣小容的錢提前逃走了。
在42個被拐賣的女子中,有8個是十五六歲的初三學生。小容、小珍等4人是破案後被警察解救的。只有一個女孩到男方家後,告訴他們自己是被拐騙來的,還被人強姦過,不吃不喝不願留下來,男方家人陪着她到派出所報案,和她一起被拐賣到同個村子的堂妹也同時被解救。
經調查,收買被拐女子的人,都是28歲到36歲的大齡農村青年。
利益鏈上的人販子
2005年5月16日上午,廣德縣誓節鎮某村的婦聯主任向派出所報案稱,在一個山棚中有一對形跡可疑的男女。警察經盤問,男的叫周順剛,女的叫小君。小君和另一個已跑掉的女子是被周順剛以外出進貨爲名從貴州騙來廣德威逼嫁人的。5月20日下午,警察裝扮成買主,將前來交易的周玉祥、範德芬抓獲。謝永貴、蔡兵忠、劉自祥等同案犯相繼歸案。
範德芬被抓後,始終堅持說自己是想過來嫁人騙點錢,直到2005年11月廣德警方把已在貴州羊艾監獄服刑的熊梅押解到廣德,抖出了兩人曾在2004年一起拐賣兩個婦女到廣德的經過,才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熊梅於2004年10月19日,在火車上被抓,後被判有期徒刑5年。經過1年的牢獄生涯,有所醒悟的熊梅坦白了一個拐賣婦女團伙的惡行。
熊梅和丈夫馬衛良在貴陽市經營服裝,2003年生意不景氣後認識了“四妹”“楊老三”等人。他們向她介紹了一種新“生意”,教她在貴陽市的一些勞務市場,找一些急着想找工作的小姑娘帶到市內的出租房裏包裝茶葉、剝瓜子仁、做手機套,過一兩天,他們就以外出進貨的名義將這些小姑娘騙出去賣了。
“現在工作那麼難找,那些姑娘都是貴州一些山區出來的,一騙一個準。”熊梅說,他們一幫有一二十人,許多人之間互相只知道綽號,不問真名,大家有時各做各的,有時相互合作。她曾把騙來的小姑娘放在範德芬租的平房裏,賣掉後給範“租房費”一千多元。有時有同夥相約帶人出來,剛好自己手中沒人,可以向他人借一個“存放”着的小姑娘,賣掉後付給他人一千多元。
2005年初,熊梅在貴陽市雲巖區法院受審時,範德芬等人都去旁聽。熊梅被判刑並沒能阻止他們繼續拐賣婦女,因爲周玉祥這邊幾乎是送來多少人就賣掉多少。
“我介紹來這些小姑娘,解決了我們當地人的光棍問題,是做好事!”周玉祥振振有詞地說。
據周玉祥說,2002年下半年,他離婚不久,認識了一個名叫盧思羣的貴州女子,二十八九歲,兩人姘居在一起後,就不斷有貴州人帶着小姑娘過來,讓他找買家。他說:“一開始,他們說帶來的姑娘是自己的侄女,我知道都是他們騙來的。”2003年剛開始的時候一個小姑娘賣6000元至8000元,後來看銷路蠻好,除廣德外,臨近的郎溪、浙江長興都有人來要,大家都想多賺點錢,就漲價,最高開價1.6萬元。
“小姑娘們不願意跟我睡,也就不聽話,到了買主家裏後就不會和買主睡。”周玉祥說,他們必須用恐嚇、打罵等各種辦法,“說服”小姑娘來廣德嫁人是自願的,像小容那樣麻煩的不多,一般嚇唬一下、打一頓就同意去嫁人了。
“你賣了40多個,這過程中就不擔心被抓?”
“怎麼不擔心!2004年2月,謝永貴轉賣的一個小姑娘上街時跑到派出所去了,今年有一對堂姐妹到了男方家後,姐姐到派出所報案了,不過後來這幾個小姑娘都被解救回貴州,也就沒人來追究我們。”周玉祥說。他們賣得多後,在當地名聲越來越大,貴州人把小姑娘帶到後,他就把她們藏到偏僻、無人的房子裏,而且常換地方。
走了的和留下的被拐女
在被拐賣的42名婦女中,被解救回家的12名,下落不明的14名,有16名留了下來。自從2003年秋天,本案的第1個被拐女來到廣德,至今已有3年時間,現在她們生活得怎樣呢?我們在廣德農村尋訪了6個被拐女。
在一間坐落在青山下的襪子廠裏,從流水線工作臺上走下來的小芹笑嘻嘻的。這個貴州女子說,自己在這裏生活了3年,挺好的,兒子已經兩歲了,現在她和丈夫都在丈夫表哥開的襪子廠裏上班,兩人每月加起來有一千七八百元工資。“現在叫她走也不會走。”她丈夫說。
長得小小巧巧、模樣像箇中學生的小珗把8個月大的女兒哄睡後,坐到我們對面。問她當初爲什麼留下來,她說當時看到現在的丈夫人蠻好的,一家人都很善良,也就不走了。去年警察找上門時,她已懷孕了。丈夫現在浙江打工,過五六天就會回來看她和女兒。問她兩年來有沒有回過貴州,她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下來:“家裏的父母都近70歲了,今年冬天無論如何要回家看看。”
小青的家在一個果樹環抱的小山坡上,門前柿子通紅,屋後板栗壓枝。“這裏生活沒我家好,他們這裏用大鍋,燒柴,我家早用液化氣了。”小青圍着竈臺忙着做晚飯,兩歲的兒子坐在門前樹間的鞦韆上高興地蕩着。小青說,她剛來這家時,婆婆生病借了很多錢,後來知道丈夫爲了買她也借了1萬多元,現在要一起還了。“當初看他和我一樣,從小沒了父親,就同情他,留了下來。”她說,“我跟我媽說我是自己談的戀愛,不是被拐賣來的。”她眼眶紅紅的,轉過身去不停地做事,掩飾自己的傷感。
我們走訪的6家中,有5家的生活過得平淡安寧。小芬17歲被拐賣到廣德,年紀太小,隨後就有了兒子,今年春節小芬獨自回貴州後再也沒回來。雙目失明的婆婆抱着一歲多的孫子,說:“孩子每天晚上都吵着要媽,天天哭!”她兒子去貴州找過,小芬說不來了,現在已去廣東打工。她的兒子問我們,他們的婚姻是否受法律保護?得知他們沒有領過結婚證,我們搖了搖頭。我們瞭解到,這些留下來的被拐女基本上都沒有領取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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