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這些事嗎?
和過去兩年相比,今年的論壇上沒有孫志剛之死、副市長下跪那樣鋒芒畢露的事件。
2006年網絡論壇的表現略顯平淡。原因,一是因爲管理整頓,網絡論壇處於調整期,論壇的娛樂化特徵越來越明顯;二是博客來勢洶洶,論壇的人氣被分流。
即便如此,論壇仍然是網民參與社會現實的重要平臺之一,它能增進人們的相互瞭解,展示這個國家大部分人的真實想法。
幫人
11月16日晚上7點38分,上海作家陳村在自己當版主的“小衆菜園”裏發表《致中國作協金炳華書記的公開信》。在這封公開信裏,陳村希望中國作協考慮將史鐵生吸收爲“專業作家”。
在中國作協和北京市的幫助下,雙腿癱瘓的“病殘知青”史鐵生的住房問題被破例解決,他的腎病需要每週3次血液透析,爲此北京市撥款11萬元專用。
但史鐵生目前只是北京作協的簽約合同製作家。國家不管住房、醫療、養老;工資也比中國作協的駐會作家少得多。1980年代,史鐵生的月工資只有300元,1990年代漲到600元,現在也只有1000元。
陳村擔心,作爲一個純文學作家,55歲的史鐵生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艱難。
在發帖之前,陳村沒跟史鐵生打招呼,“作爲老朋友,我太熟悉史鐵生的脾氣了,他肯定不會同意我寫這個公開信。”考慮“小衆菜園”影響小,陳村還把這個帖子轉發到了天涯論壇。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這個帖子成了這兩個論壇裏的焦點話題。有人反對,認爲“作家都應該下崗”;有人贊同,認爲史鐵生應該成爲“專業作家”。
網友的反應,在陳村的預料當中。他更在意的是一些常來論壇“潛水”的作家同行的反應。何志雲、李倫新、莫言、高洪波等人給陳村來信,表示支持。莫言在信裏說,“你說出了我完全贊同但疏忽了的話。鐵生兄幾乎可以說是純文學的象徵,也是我等的榜樣,國家如果只養一個作家,那也應該是他。”
11月19日,上海《新聞晚報》、杭州《錢江晚報》報道了陳村的“上書”。20日,《新聞午報》和全國其他報紙,相繼對這一“事件”進行跟綜報道,新浪網等多家網站也轉載了這些報道。同一天,陳村委託上海作協,將公開信傳真給中國作協,並接受多家報紙的採訪。
21日上午,看到“公開信”的中國作協黨組書記金炳華和作協副主席陳建功去了史鐵生家。晚上10點,金炳華從北京打電話給陳村,介紹了上午去探望作家史鐵生的情況,並表示了作協將積極會同北京文聯、北京作協等單位幫助史鐵生解決困難。
22日,《文藝報》和中國作家網發表了金炳華、陳建功到史鐵生家中看望他的新聞報道。陳村的網絡論壇“上書”有了圓滿的結局。
“世紀中國”的前版主“鬼頭鬼腦”對此評價說,陳村爲史鐵生上書這起事件,是一個典型的網絡、媒介、社會良性互動案例。
與此相關的還有“富士康起訴記者事件”。作爲國內比較權威的新聞論壇,西祠衚衕“記者的家”最早公佈了這個消息,版主牛吃草還在第一時間內公開撰文表示聲援,還給兩位被訴的記者送去了問候與鮮花。
捧人
去年捧“天仙妹妹”,今年捧“非常真人”,網絡改變了老浪的命運,他的名片上赫然印着“全球首席網絡推手”這一略顯怪異的名頭。
老浪真名楊軍,喜歡旅遊、攝影、上網的他,在旅途中遇到羌族少女爾瑪依娜,被她的純潔美麗打動,給她拍了照片發在天涯的“真我風采”裏,沒想到被網友瘋狂轉貼。看到了商機的老浪乾脆數次探訪女孩,跟拍她的生活,併成爲她的經紀人,把她捧成網絡紅人。
2006年,老浪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網絡娛樂文化公司,領着“天仙妹妹”在娛樂圈裏東奔西走,四處掘金。
5月份,老浪又找了幾位“北漂”的年輕藝人,策劃了一個名爲“非常真人”的真人漫畫組合,給他們設計劇情,讓他們表演笑話,然後拍照片發到網上。“非常真人”一炮打響,成爲繼製造“饅頭血案”的胡戈之後的又一網絡紅人。他們的作品在天涯發佈至今,點擊率超過千萬。在“德國之聲2006國際博客大獎賽”中,“非常真人”在新浪開設的博客獲得了“博客腸-最古怪好玩的博客”公衆獎第一名。
比起博客,老浪在論壇上投入的精力更大一些。“博客的互動性比較差,論壇互動性強,發一個帖馬上就有很多回應。”他手下的工作人員,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各大論壇上貼美人圖片,不斷抖出一些內幕故事,製造持續的熱點。
在通過網絡把他們炒紅以後,老浪則回到經紀人身份,給“天仙妹妹”和“非常真人”策劃單曲,出唱片,拍網絡電影,爲他們聯繫拍廣告搞商業走秀。老浪聲稱,“天仙妹妹”已經接下了愛立信的手機廣告;“非常真人”也接下了立頓紅茶、移動、聯想的廣告。如果有企業要在“非常真人”一幅漫畫裏做廣告,價錢至少在一萬元。
論壇方面,在一堆美人照片中,版主可以決定將誰推上首欄,或者當精華帖,長期保留在首要位置。炒作者也會變換各種馬甲,或罵或捧,爲包裝的對象推波助瀾點火澆油,總之,決不能讓這個帖子沉下去。有的“推手”嫌麻煩,爲了省事,乾脆就給論壇版主、編輯、管理員發紅包,或者直接向論壇經營方購買推薦位置。他們力推的對象肯定會被不知情的網友點擊觀看。
和“天仙妹妹”模式相似的是,2006年還有蘇州“靈湖妹妹”、揚州“公交妹妹”等妹妹姐姐。爲吸引人氣,網絡論壇請她們聊天、開博客,“妹妹”成了現象,媒介又開始介入報道與評說。而“妹妹”們成爲網絡紅人以後,馬上進軍娛樂界,利用人氣換取名利。在此過程中,參與各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據瞭解,在一堆“妹妹”中,目前能賺到錢的只有“天仙妹妹”。據北京某報報道,在某“推手”的安排下,“公交妹妹”到北京,在特1路上客串起了乘務員。遺憾的是,這一天公交車上的乘客並沒有人認出這位網絡紅人,她的北京之行成了一次不成功的秀。
救人
因與男友分手,5月15日,陝西安康女孩陳晶晶被男友用刀劃破雙腿,胸口和乳頭也被刺破。那個男人又把開水澆在她的身上,連捅腹部數刀。
陳晶晶治療費用需要30萬元,而家人四處舉債只湊到10餘萬元,加上安康民警5萬元捐款,錢還缺一半。
6月20日,一名網友將晶晶的遭遇發在安康DREAMS網站,很快,網友將晶晶的遭遇轉到奧一、天涯等論壇,呼籲網友募捐。從6月27日開始,晶晶家人已收到7萬餘元捐款。
奧一網互動空間副總監孫國瑜(網名“八分齋”)與陳晶晶的父親直接聯繫,覈實求助信息之後,9月24日,孫國瑜所在的奧一網在深圳華強北街頭髮起了一場募捐活動。10月15日,孫國瑜和網友再度上街賣藝募捐。
10月31日,孫國瑜趕到陝西安康陳晶晶家裏,探望了還在傷痛中的晶晶,並將約7萬元網友捐款交給了晶晶父親。
11月4日,在深圳打工的打工妹玲玲因突發腦出血住進醫院,醫生當時就下了病危通知書。雖然手術比較成功,但前三天的醫藥費就花去16000餘元。鉅額的後續治療費用,令從河北老家趕來的玲玲父母束手無策。
得知玲玲的困境後,在深圳工作的河北老鄉們及時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們在奧一網“燕趙兒女”論壇上發帖,爲她尋求幫助。剛剛忙完陳晶晶募捐的孫國瑜又主持了爲玲玲捐款的活動。孫國瑜和網友再次走上街頭,爲躺在醫院病牀上的玲玲募捐。全國各地的網友們瞭解到這一情況後,也及時響應伸出援手。
截至12月8日,玲玲已收到愛心捐款96726.30元。在衆多好心人的關注之下,玲玲終於從昏迷中醒來,連醫生都感嘆說“這是個奇蹟”。12月6日,中央電視臺《社會記錄》欄目播出了這個感人的網絡救助故事。
從2004年9月當上天涯雜談版特邀版主起,至今,孫國瑜曾參與網絡救助20餘次,並多次實地探詢需要被捐助的人,判斷能否給對方幫助。他曾參與2005年轟動全國的女大學生陳易“賣身救母”救助全過程。
“我想說,網絡也是有溫情的,這不是個冰冷的世界。”但越來越多的救助讓孫國瑜喘不過氣來。同時網絡救援也面臨着法律上的真空,國家還沒有一部救援法,民間救援行爲在法律上還是真空地帶。
抓人
一隻活潑的灰色小貓,眼睛突然被一隻高跟鞋踩穿,接下來頭被踩得血肉模糊。2月26日,貓撲網論壇出現了這樣一個帖子。
28日,一些憤怒的網民自發將殺貓者照片製成“通緝令”,在全國各大論壇裏張貼,“緝拿”殺貓者。還有網友在貓撲網上發帖子,聲稱“懸賞50萬捉拿踩踏動物組織”。
經過全國傳統媒體的介入,這起網絡事件被更多的人所知曉。一些網友開始動用技術手段,收集信息、搜索、排查。
3月3日,嫌疑人的身份被陸續曝光。有網友發現,黑龍江省鶴崗市蘿北縣名山鎮有一處地點與高跟鞋踩貓照片中的背景十分相似,當地一所醫院的王嬌和一家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李躍軍,被懷疑製作了踩貓的錄影。
接下來,黑龍江《生活報》的記者實地調查,證實了這一猜測。王嬌和李躍軍受“外地人”僱傭,在名山島附近“演出”了踩貓慘劇,他們還涉嫌在黑龍江太平溝附近虐殺了一隻動物。網絡和媒體的介入,使得當地警方也介入到此起事件中,最後當事人雙雙受到處分:電視臺已對李躍軍做出了暫停工作,撤銷其新聞部領導職務的決定;王嬌的工作也被醫院停止。
看起來,這個事情像一個奇蹟。僅僅靠着幾張照片,網友能夠找到相似的場景,從十幾億人中找到嫌疑人,王嬌和李躍軍的姓名、年齡、照片、工作單位、電話、手機、郵箱、QQ、身份證號碼、車牌號……也被一併貼到網上公佈出來。
同樣能顯示論壇力量的還有“銅須”事件。4月13日,網友“鋒刃透骨寒”在貓撲網論壇裏發了一個名叫《魔獸世界:2區麥維影歌守望者發生的醜聞》的帖子。他在帖子裏公佈了妻子幽月兒與銅須的聊天記錄,同時譴責銅須破壞了其原本美滿的家庭。
幾天後,這個帖子被轉到各大論壇,並被置頂,引起軒然大波。有網友根據聊天記錄查出了銅須的QQ號、曾用網名、籍貫、年齡、照片、他的手機號、名字(鄭星)、在讀學校、家庭電話等信息,並在網上公佈。
事件發生後,鄭星在網上受到攻擊,幽月兒也受到網友騷擾。不久,鄭星所在的燕山大學領導的電話、郵箱和房間號也被公佈,一些網友打電話、發郵件,要求學校處理鄭星。鄭星跑回廊坊家中,仍然被網友電話騷擾,有極端網友電話威脅要將其殺死,並在網絡上發佈“江湖追殺令”,呼籲全社會封殺銅須。
萬般無奈,4月19日,鄭星在貓撲網論壇發表視頻聲明,稱銅須事件純屬子虛烏有,針對網友的騷擾行爲將採取法律行動。但不久,幽月兒在網上稱,此事屬實,並宣佈將與“鋒刃透骨寒”離婚。
這兩起由網絡追捕事件,被報紙報道後,又被廣播、電視轉播,社會影響遠超過網絡,成爲社會性事件。
網絡論壇顯示的巨大力量讓人震撼,但也有人反思“網絡暴力”——網民是否有權討伐他人行爲?以道德的名義影響他人現實生活,揭發個人隱私是不是一種暴力?
央視《大家看法》批評網民的行爲是“網絡暴力”,認爲“銅須事件”暴露了兩個問題,一是現實中利用網絡而發生的不道德行爲正在增多;二是網絡正成爲幾乎不受限制的輿論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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