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保定
孝義河:16年治污,污水一直在流淌
原本是一條滋潤兩岸百姓幸福生活的母親河,如今卻變成一條污染長達16年的臭水河———沿着孝義河向下滾滾流淌的泛着臭味的工業污水,一直流向華北明珠白洋澱。
-污水來自沿途企業廢水
8日,記者站在蠡縣萬安鎮西的孝義河大橋上,向南北兩側望去,長長的河道里結了一層薄冰,冰層下面是汩汩流動的黑水。
幾位行人說,這條河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流的還是清水,雨季來臨,水中游着各種魚蝦,人們在勞動之餘經常到河裏洗澡、游泳。1991年後,河水就變黑了,以後就很少再清過,污水日夜不停地向下遊白洋澱流去。污水是上游的工廠裏排出來的,有毛紡、皮毛、化工、洗毛、造紙等各種企業。
記者還了解到,孝義河兩岸的人們吃水很不方便,尤其是緊鄰河邊的住戶,雖說是家裏也打了淺水井,但淺水的井水早就不能飲用,只好用遠離河邊的井水或是村裏的自來水。
附近的農民說,孝義河兩岸大量的農田都很肥沃,因爲沒有清水澆灌,每年只能用孝義河裏的污水灌溉。當地農民很清楚,用污水灌溉出的玉米、小麥、棉花可能有毒,於是,他們把自家的農作物賣掉後,再去買來糧食和棉花。
-多次治污照樣污染
保定市也曾多次治理孝義河的污染,還曾下令關停140多家污染企業,但是,河裏的污水卻是一直在流淌着。
一位老農說,他對孝義河的污染治理已不抱什麼想法了,翻來覆去地說了十多年,最後還是一條污水河,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一條清澈的孝義河。
南宗村是離孝義河污水最近的一個小村,有800餘人。有媒體報道,這個村子近三年死於癌症的有35人。附近的辛興村近三年有32位村民死於癌症,現被確診的癌症患者共有6位。
在高陽縣境內的高(陽)蠡(縣)公路與孝義河的交叉處,河水徑直向東流去,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層冰,下面的污水還在流。人們說,以現在天氣,清水早就應該全部結冰了,因爲污水裏面有火鹼等污染物,很難全部結成冰。附近還有幾個很大的深坑,裏面都是從附近工廠裏排出來的水。這些水不是最後流進白洋澱,就是在途中滲透到地下污染地下水。
事件·承德
武烈河:“五彩”的,梗塞的,有味的
承德因“避暑山莊”而聞名,更因武烈河而富有靈氣。多少年來,她被人們稱爲承德的“母親河”。然而如今,當你再漫步於河邊,所感所見的卻是到處異味刺鼻、垃圾成堆、污水橫流,“母親河”變成了“五彩”的、梗塞的河流。
-一條“有色有味”的河
冬日的武烈河已結了層厚厚的冰。記者從承德市汽車北站附近剛進入市區的河段往下走,以便近真真切切地感受“母親河”病痛程度。
一股酸臭味和嘩嘩的流水聲引領着記者來到一條生活污水的排水溝旁。繼續前行,走了不遠,前面又是一條排水溝,溝與河交匯處的冰面呈黑、黃、白三色。
在避暑山莊對面有個正在施工的建築工地,工地旁邊的河堤被開了個口,土石順着開口流到河裏。再往前,河面由於橡膠壩而變得寬闊起來,成羣的人悠閒地滑着冰,而橡膠壩的周圍卻有黑色的水在流動。
過了承德大橋,河面又苗條到了幾米寬,但刺鼻的異味卻更濃了。一位老人在冰面上鑿洞釣魚,記者上前詢問:“大爺,釣了幾條了?”“一條也沒釣上來了,以前魚多,現在水不好了,魚也少了,也就圖個樂!”大爺身後就是武烈河大橋,再往南不遠處還有一座橋,橋的兩側各有條排水溝,“哥倆”正你追我趕地奔向河流。
武烈河在這裏味道夠“衝”,並且水面上還浮着些不知名的藻類。此時,濃濃的藥味迎面而來。不遠處一片冒着熱氣的水面,再次吸引了記者的注意。來到冒氣處,一條一米多寬的水溝里正流淌出金黃色的水,水勢很猛,延水溝在公路旁找到這個排水口,一名路過的羣衆說這個排水溝與周圍製藥廠相連。
-污水處理廠明年投入使用
一遭走來,發現武烈河確已病入膏肓。但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呢?承德水環境檢測中心的王主任給她開出了“診斷書”。檢測數據顯示,武烈河水質屬於大5類,其中溶解氧、氨氮、高錳酸鹽、揮發酚、總磷等幾項主要成分分別超標1.7倍、9.6倍、2.3倍、0.8倍、2.3倍,主要原因是由於城市污水和製藥廠污水的肆意排放。王主任介紹說,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些年了,如今的河水基本上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武烈河管理處主要負責“看護”工作。管理處周處長向記者介紹,近年來承德市爲了打造山水名城,在武烈河水環境整治上下了很多工夫,比如成立了專門的河面保潔隊,清理河面垃圾,執法大隊更是在查處亂倒垃圾、亂挖、亂採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但由於承德市污水處理廠仍未建成,城市污水和一些企業的工業廢水隨意排放,以及人們對水環境的保護意識不高,導致武烈河總體的水環境改觀不大。
記者從有關部門瞭解到,武烈河河道兩旁共有14個大排污口,加上旱河的100多個排污口,這120餘個污水口,每天大約要向武烈河排放5萬多噸的污水。面對這個嚴峻的問題,城市污水處理廠的建設就成了關鍵。據介紹,污水處理廠現在已經基本完成土建工程,由於設備的購買調試、管道的鋪設需要時間,所以到2008年才能投入使用。
◎主體評論
那些河流們的蒙塵歲月
“漳河這兩天正放水呢。”2006年夏季,臨漳縣附近的一個村子,我們問起那條著名的大河時,當地人這樣興奮地說。對於長年生活在河邊的人來說,河裏有水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遠遠地,我們看到了一道灰黃的流動,在寬闊的河道上平緩地鋪展,並一直延伸到視線消失的遠方。
“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據說,這是曹操《銅雀臺賦》中的句子。千年以降,我們面對的情境似乎很接近。只不過,如今的“長流”大多已經乾涸,空餘一個個響亮的名號,在她的子民的記憶中發酵。
乾涸了的河流,實際上只具“河道”的意義了。而今,這些清流已斷的河道有了另外一種“價值”,排污。在一些城鎮附近的河道里,大體是一些黑糊糊、藍汪汪、紅亮亮的存在和鋪排。冬天,人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水面上縹緲的霧氣。
按照鄉親們的說法,污河橫流的情形差不多已經十來年了,他們說,這實在算不得一個嚇人的事情。“你說說,哪條河不是這個樣子啊!”燕趙大地七大水系、數百條可以稱得上“河”的所在,很少倖免。套用一句熟語,曾經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這方土地上辛勤子民的河流,正在或者已經成爲生態的隱患、生活的禍害。
濁流滾滾,不捨晝夜。儘管我們都承認江河與生俱來的自淨功能,但問題是在江河本身已經乾涸的前提下,又有什麼樣的容量去“淨化”那無休止排進來的工業廢水、生活污水?從生態平衡的角度看,河流的平衡早已破壞殆盡,很難修復了。接下來的,大概就是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生態災難。
這也是污水河再度引起關注的原因。一個個的村莊聞不得味、喝不得水,甚至還發生了比較集中的併發病症。水井越打越深,平原地區往往也要幾百米深井,不然就得買礦泉水喝。十來年的污水河引發的災難,讓沉浸在發展美景中的人們產生了“不能承受之重”的感覺。
特別是,當這種製造污染與承受污染的主體出現了錯位的時候,我們的憤懣無法排遣。那些在發展經濟的題目下製造出滾滾污水的利益主體,自然已經在享受經濟發展的美好成果。經濟的富裕使得他們具有很大的自由度,能夠選擇更爲宜居的環境。轉過身來,甚至還會對破敗的鄉村發出一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論調。
至於無數依然生活在河邊的人羣,只能默默承受並不公平的強加上來的“發展的代價”。清冽冽的河水,沒有了;嘩啦啦的樂趣,遠去了;狼牙山五壯士之一、大沙河畔曲陽人葛振林生前曾說:“真想再喝一口大沙河的水!”———敢喝嗎?
不僅如此,這一代人弄渾河水的代價,或許根本償還不清,需要子孫後代無休止的代償。也就是說,那些河流們蒙塵的真正爆發期,遠沒有到來。未來的情形將更爲艱難,人們將躲無可躲、遷無可遷。歷史的理性在這裏,歷史的不理性一樣在這裏。享用了發展帶來的美好,則必然要揹負與之偕來的污染惡疾;上一代留下來的環境欠賬,“現世報”之外,必然還要綿亙後世,直至海晏河清。
不要讓污水河再禍害無辜的兩岸百姓,不要把這種禍害留給更無辜的下一代繼承,我們需要更好的經濟發展。這實際上是我們對於“科學發展觀”的一個通俗理解。
我們認爲,在這個問題上,發展必須科學,不應該打任何折扣,更不應該片面強調發展。城市的繁榮、工業的GDP貢獻、一部分人的富裕,不應該也不能建立在農村的凋敝、農業的衰退以及大多數人的貧困之上。事關公正、事關和諧、事關更爲長久的可持續發展。茲事體大,不可不察。
我們還認爲,不讓河流們蒙塵,政府無疑負有更大的責任。不能說政府這些年治污不努力,也不能說成果不顯著,問題是,日益惡化的環境要求政府更爲強硬的干預、更爲有效的監管。一個負責任的政府是有能力協調發展與污染、當下與長久、個別利益與普遍利益的關係的。
大地之上的河流,因其滋養了性靈,從而也具有了靈性。這種緣於水的記憶,往往要跟隨人的一生。我們已經“十河九幹”,使河流徒有虛名了;那麼,不要再讓已經空泛的河道充斥着虛腫的滾滾濁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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