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冷戰的結束,世界無疑已經步入了唯一超級大國的時代。應該說,富民強國是很多人的願望,但人們多被超級大國的光環所誘惑,很少有人看到超級大國的身份除了給美國帶去利益以及榮耀外,美國也因超級大國的身份而承擔了巨大的責任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蘇聯解體後,美國學者亨廷頓曾預言,對於美國來講,蘇聯解體並非是一件好事,因爲美國不再有競爭的對手,從而會失去在挑戰中向上的動力。
其實,作爲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不僅要承受失去對手的孤獨,而且要對世界承擔更大的責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教授孟德邦在2005年寫了一本專著《在二十一世紀,美國如何作爲世界的政府》。孟德邦反對美國是“帝國”的論點,但他同意,美國作爲唯一的超級大國,無論在軍事上、文化上、經濟上都與歷史上的帝國有相似性。比如美國在150個國家有駐軍,但在帝國時代,被帝國統治的國家沒有主權,並且在經濟上要向帝國上交自己的利益,而當今的國家都是主權國家,在經濟上美國與所有國家都是契約的關係。孟德邦認爲,美國做的許多事情超越了國家的範疇,這既是美國的需要,也有世界的需要,因此孟德邦給美國在二十一世紀的國家角色下了一個新的定義,即世界的“政府”。孟德邦認爲聯合國只是一個國際的協調機構,並沒有政府的管理職能,而美國卻在國際社會上提供了這樣的職能和公共服務,比如軍事安全和國際金融服務等。孟德邦還指出,一個國家的政府是靠稅收來提供服務的,而美國的世界“政府”的服務則主要靠美國人的稅收來支持。
與其他富裕的西方國家相比,比如瑞士,爲了維護相同的生活水平和本土安全,美國顯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在美國的全球戰略框架下,西歐和日本等盟國被置於美國的保護傘下,搭上了美國的“安全便車”。戰後的日本得到美國的資助,得以快速發展經濟,並最終在經濟領域成爲可以和美國抗衡的一極。當美國必須維持龐大的軍費開支時,歐洲人將從國防中節約出的錢用在建立社會福利、享受長假期或縮短工作時間上。
在中東問題上,如果說穩定中東就是爲了中東的石油,歐洲和日本對中東石油的依賴則遠遠超過美國。國際市場上的原油價格降至50美元,美國經濟無疑從低油價中獲益,但歐洲和日本卻是更大的獲益者,全球經濟也不例外。至今,伊拉克戰爭已經消耗了美國幾千億美元和3000名士兵的生命,隨着戰爭的繼續,美國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如果美國真是世界的“政府” ,那國際社會對這個“政府”也有許多的要求。具體地講,薩達姆當年入侵科威特,美國要領頭組成盟軍把薩達姆趕回伊拉克;非洲艾滋病流行,國際社會指望美國大力援助非洲與艾滋病抗爭;海嘯發生後,美國救災的動作慢了些,立即受到國際社會的譴責。
毫無疑問,美國這個世界的“政府”有好有壞,更有許多有爭議的方面,對於美國在經濟和國際援助上提供的服務,國際社會是歡迎的,但對於美國在軍事上的干預以及在文化上的壟斷,國際社會卻有許多的不滿和憤怒。“9·11”事件以後,電視畫面上出現的是一些人歡呼雀躍的場景,許多美國人除了震驚以外,都對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他們這樣恨我們?”
過去幾十年來,全球經濟有了空前的發展,一些國家正在和平崛起,雖然國際上的地域性軍事衝突仍然不斷,但半個多世紀來,世界基本實現了全球性的和平。可是,並非所有的人都能容忍美國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並非所有的人都安於美國維護下的全球化環境。隨着美國超級大國地位的發展,世界“政府”的職能也越來越多,美國的敵對勢力也隨之壯大,美國也爲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對於“9·11”的慘劇,人們當然可以從宗教和文化衝突的角度進行解釋,但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原因,那就是美國超級大國的身份:成功地攻擊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無疑會讓恐怖分子的計劃更有戲劇性效果,並使他們的聲音傳得更遠。可以肯定的是,發動“9·11”襲擊的恐怖分子不僅致力於削弱美國的實力,同時也旨在打碎美國推行與維護的全球體系。襲擊的每一個目標都有特殊的象徵意義:“基地”組織所打擊的是美國政治體系、全球經濟體系,以及美國的軍事體系。
還有一點值得指出,正如美國學者約瑟夫·奈所說的,美國作爲唯一的超級大國,承載了太多的象徵意義。在很多人眼裏,美國公司已經成爲全球資本的代表,美國人還是倡導個人主義的急先鋒。儘管很多歐洲國家也在向世界輸出流行文化,並在很多方面走在美國前面。比如通過了使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決議,但在很多保守的人看來,美國還是和性解放、生活墮落畫上了等號。美國的這些象徵意義招致了很多人的反感。
可以預見的是,在今後的幾十年裏,美國還將是超級大國,要繼續履行它的職責。同時,將有其他的經濟體在全球化的環境下崛起,也將有其他的國家陸續成爲強國和大國。作爲美國今後的接班人,這些國家也將與美國一樣,爲超級大國的身份、責任以及行爲付出巨大的代價。(文/作者是旅美資深管理諮詢顧問、專欄作者袁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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