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剛,一個拍賣行老闆,3年前因爲涉嫌向某省高院兩位法官行賄,這兩位法官案發牽連到他,隨後被司法機關羈押,要求協助調查。從一個身家千萬的拍賣行老闆淪爲階下囚,胡剛在看守所306天的日子裏,將自己的經歷孕育爲一部小說。
從看守所一出來,他拎着100萬字的書稿走進出版社。
入道
胡剛始終強調自己的知識分子身份。
恢復高考的第二年,他從一個小縣城考上大學,成了一名每天和黑格爾、德里達打交道的哲學青年。當年,爲了辦一本叫《曠野》的詩刊,胡剛四處“化緣”籌集經費。後來他總結,這是培養經商意識的起端。
最初,胡剛的人生之路平淡無奇。畢業後,留校任教,後來轉任人事處幹部。按部就班的生活乏味得讓胡剛常常借酒消愁,惟一讓他欣慰的是,他的幾部中、短篇小說開始在《小說界》、《青年作家》等文學刊物上露臉。
上個世紀90年代初,知識分子下海潮裹挾着胡剛來到火紅一時的海南。“當時一個專門帶人找房、看房的活,一年下來就能賺10萬。”
憑藉良好的悟性,胡剛進入海南的藝術品拍賣行業,並挖到了第一桶金。但這樣的好光景並沒有持續太久,國家宏觀調控擠壓海南房地產泡沫,人氣聚散無定,胡剛決定回鄉發展。
1998年9月,胡剛在家鄉的省城成立一家拍賣公司,從事藝術品拍賣。爲了證明公司實力,胡剛執意把公司設在省城當時最爲氣派、租金最昂貴的寫字樓裏,而他從海南淘金歸來的“大老闆”身份也很快顯示出受人追捧的“暈輪效應”。
藝術品拍賣是新興行當,聚人氣,順潮流,加以電視、報紙的輪番鼓譟,胡剛的拍賣公司很快就聲名雀起,紅火起來。但他很快發現藝術品拍賣標的額小,一般也就是幾萬幾十萬元的生意,賺不了大錢。
經人點撥,胡剛開始把目光轉向法院的委託競拍業務。“法院的拍賣業務,動輒上千萬甚至上億元的標的額,拍賣行最高可以收取買賣雙方10%的佣金,這是個讓人垂涎的大買賣。”胡剛說。
拍賣公司成立好幾個月,沒接到一單法院委託拍賣業務,胡剛很着急。這時有朋友提醒,要想做好拍賣生意就必須去與負責執行的法官打交道,法官手裏掌握着拍賣資源的分配權。
拍賣資源就在法官手裏,法官憑什麼給你做而不給別人?這涉及到行業的潛規則——明規則是,公事公辦,可事情就是辦不了;潛規則,你知我知,只要達成默契,就能事半功倍。
胡剛開始發動同學、朋友、親戚,四處去結交那些掌握着拍賣資源的法官。他還苦練拜會功,一有時間就去“泡法院”,每到一個辦公室,就會順手往法官桌上扔兩包高級香菸或檳榔,動作嫺熟得都讓人無以拒絕。
“第一趟不行,就跑第二趟、第三趟,等到大家混到臉熟後,法官們就不好意思打官腔了。”
“生意”
在胡剛看來,做生意一是做市場,二是做關係。而某些生意似乎也沒有純粹的市場,最後仍不免歸結到關係上去。對於“槌子一響,黃金萬兩”的法院委託拍賣業務,“關係”更是決定拍賣公司生死的要害。
通過一位朋友的搭線引介,胡剛終於結識了省高院執行局的一位姓賈的法官。胡剛和法官的關係是從吃飯、喝茶開始的。起初,賈法官對胡剛還有些戒備心理,幾次飯局後,他覺得知識分子氣質的胡剛談吐不俗,雙方頗感投機。
胡剛斷定,他和賈法官最終關係“混得很鐵”的標誌是他們一起去唱歌娛樂。“法官答應你去唱歌是很重要的信任信號。”胡剛說,因爲幾個男人在包廂裏唱歌,“有點一起做壞事的感覺”,這是一種親密又不越界的舉動。
“雙休日不能休息,手機不敢關機。”胡剛說,因爲你不知道哪位法官會打你的電話,萬一找不着你,他就會給另外一位拍賣行老闆打電話。胡剛說,一旦法官說要用車,就要把公司的奧迪A6車洗好、加滿油,開到他門口。“如果沒有司機,你得拋下一切,親自爲他駕車,還要說自己一點都不忙。”
“剛回省城時人生地不熟,光結交賈法官就用了半年多的時間。”胡剛說,那一年,公司的公關費花了20多萬元。
2000年初,胡剛從省高院這位賈法官手裏攬到了第一筆業務:拍賣省城某農貿市場一層。這個市場最終以720萬元的價格成交,胡剛獲得72萬元佣金。胡剛拿出10萬元給承辦法官送去,“兌現得越痛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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