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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校門前的靈堂與血衣
連日來，一起校園血案的傳言讓長治市民陷入某種恐慌中：該市城區二中一名初三女生，在學校車棚內被殺，身中33刀！4月9日，本報記者趕到事發地，求證並記錄了這起事件。
4月9日下午2時30分，長治城區二中大門前，擺着七八隻大花圈，聚集着約兩百人，幾名中年人坐在一張供桌旁，桌上擺着香燭、瓜果等，祭品後是一張挽照，照片上的女孩子梳着齊耳短髮，笑靨如花。
花圈前橫着的一條二十多米長的白布條幅上，上面的黑墨大字觸目驚心：“滿腔仇與恨，鬥爭其(豈)能息，四六慘殺無故(辜)學生案，城區二中必須負全部責任！”
學校門前便是馬路，雖然並非繁華鬧市，但來往車輛經過時還是顯得擁擠。幾輛警車停在一邊，人羣中不時閃過警察的身影，是專門預防發生騷亂的。
靈堂設在校門前
很明顯，記者接到的報料基本屬實：“城區二中一名初中女生，在學校車棚內被殺！”記者進入校門，走向辦公樓，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和盤問。兩側的教學樓裏，不時有讀書聲傳出，淹沒在大門口的嘈雜中。
學校政教處裏坐着幾位警察。記者欲上樓找校長詢問情況，與正進門的該校政教處主任不期而遇，對方告知：“關於此事，學校無權發表任何言論，你可以去區政府宣傳部或區教育局瞭解情況。”
雖然事先已經瞭解到，城區政府和城區教育局的相關領導就在樓上，與校領導、被害學生親屬代表協商解決此事，但記者還是依政教處主任之言，迅速跑了一趟區教育局。教育局大門緊閉，門房工作人員說：“局裏人都植樹去了，沒人在。”
被害學生親屬與校方的對峙看來比預料的更爲激烈。城區二中看門房的大媽非常委屈地向記者訴說：“出了這種事，誰也不好受，家長的心情大家都理解。可沒見過這麼鬧的！對着校長就打耳光！他們在門口堵了幾天了，幾十號人的飯都是學校的人帶着去飯店吃。校領導對他們好言相勸，還囑咐我們，對方說啥也甭還嘴，怕激着他們。我每天燒水給他們喝。他們天天連我一起罵，意思是，這麼不安全還看個啥門。都是難聽的髒話！唉，我這氣得呀，直心口疼！”
事發在4月6日當晚。次日一早，花圈和條幅就擺到了校門口。7日夜裏，花圈與條幅不見了。次日清早，圍堵的人發現後，非常生氣，立刻又準備了一套擺上，並對門房老大媽橫加指責。
當地一位司法工作者向記者證實，校長向他承認自己確實被打過。但被害學生親屬代表方面表示，對這個細節不太清楚。見到記者採訪後，自稱是學生親戚的一位婦女找到記者，要求給“曝曝光，呼籲呼籲這個事”。
落日西沉，學生們涌出校門，附近工廠的下班職工也多起來，路上愈見喧鬧。校門口“適時地”響起了哀樂。直到傍晚7時，去區裏彙報的一位區政府負責人仍未回校，校方與被害學生親屬代表還在辦公室裏等待。
同班男生下毒手
兇手已於4月8日被抓獲。記者前往長治城區公安分局瞭解案情，被婉拒。
被害學生親屬代表向記者講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4月6日晚8時左右，王晶晶(被害女生)的父母接到女兒同學的電話，說晶晶被捅了，趕快來醫院！他們趕到醫院時，女兒已經進了太平間。醫院大夫痛惜地說：“真可憐，孩子身上那麼多刀傷！”孩子穿着的校服外套已被警方取走，家長將孩子帶血的內衣掛在了校門前的花圈旁。
“一個人見人愛的16歲女孩兒，高挑個兒的，文文靜靜的，從來不瘋瘋鬧鬧的。學習雖不是最好的也算可以，她爹媽原說讓她考個幼師呀師範呀最合適，這下啥指望也沒了。她還有個13歲的弟弟，這幾天也跟着在這兒哭她姐！”
關於王晶晶的被殺，有人說，是男生被老師批評後泄憤殃及晶晶。這說法被她的親屬們否定。
事發前一晚，4月5日，班裏一名女同學爲大家發試卷時，將一名男生的卷子不小心撕破了，該男生就與她發生了口角，並在放學後動手將她的臉打成黑青一片。當時與這名女生一起走着的王晶晶勸那男生不該打人。也許是這句勸誡讓該男生對她懷恨在心。6日晚7時左右，自習時間，王晶晶被該男生叫出教室，之後，血案就發生了。這是晶晶的同學們斷斷續續說的。孩子們都受驚不淺。
“晚自習老師如果在教室的話，那孩子能把我們晶晶叫出去？”這是晶晶的親屬們反覆強調的一句話。
“究竟捅了幾刀？似乎聽法醫說是33刀，少說也有二十多刀。孩子的衣服扎得都是窟窿。兇手當時跑了，8號抓回來的，警察帶着去認了現場，我們沒見過他。”親屬們說。
事發地點是學校操場廁所後面的自行車棚。血案發生後，數百輛自行車被停放在操場一側。
隔着一條馬路，學校對面是長治城區第二人民醫院。事發當晚，王晶晶最先被擡到這裏。時隔幾日，還看得到已淡化的斑斑血跡一路從學校滴到醫院四樓。當晚值班大夫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一羣人擡着一個女學生來，女學生臉色慘白，上半身全是血，呼吸已經很微弱了，顧不上數幾處傷，只確定胸前有兩處比較整齊的傷口像是刀傷。該院沒條件搶救，傷者立刻轉院了。
對於流血事件，這裏的醫護人員們見得多了，但咫尺間發生的悲劇仍令他們唏噓不已。
該院的一名警衛則這樣發表自己的看法：就在事件發生的前一天，該校兩個學生在校外打架，被老師們看到，跑出來制止，扭送到自己這間警衛室，學生們多少感到點威懾力。而學校門口也有個“長治公安局南郊派出所治安室”，卻從無人員編制，基本是塊空牌子，如果每個學校都安排有警力，後果不會如此嚴重。
心理健康成空談
知情人說，殺人兇手還不滿16歲。這個男孩“脾氣非常壞，有一回牙疼去醫院，大夫說拔了就不疼了，結果，第二天，這孩子揣着刀去找大夫：媽的，拔了牙也還是疼，你敢騙老子！有時，他對自己的媽也揮着刀子叫來叫去的。”他是附近焦家莊人，是從外校轉到城區二中來的，當媽的對兒子很是頭疼卻沒辦法。
這起校園血案無疑成了長治市城區二中的大麻煩。這所有18個教學班和1200多名學生的省級示範初中，本來正在爲打造“上黨一流名校”而奮力拼搏，如今卻陷入了尷尬境地。
這件事也使長治所有學校領導心頭震了一下。尤其是周邊幾所學校的老師，都覺得本來已夠沉重的肩頭又添了些分量。“如今當個老師可真累啊。現在的學生太難管。不說不行，稍爲說重點他敢和你對罵，動不動就玩出走鬧自殺。這事一出，我們又添了新規定，上課時間不許放學生去廁所！理由是怕他們趁空溜出去搗亂。班主任都是被逼上任，沒有人願意擔任班主任。”對於王晶晶那個班當晚負責自習的老師，大家也表示同情：很可能就是去了一下辦公室或上了個廁所的空兒。誰能說一定就是老師玩忽職守呢？
同樣是在4月5日，有多年心理諮詢工作經驗的作家畢淑敏在北京坦言：中國是全世界最需要心理醫生的地方。這起校園暴力事件也再一次向社會提出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問題。
長治一位中學教師沉痛地說：中學階段是孩子成長中最易出現心理問題的時期。教育部《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實施綱要》正式頒佈幾年了，可在山西，這項工作基本上未啓動，不入大綱，沒有師資，沒有評定。老師們就是想做也很難放開手腳。家長將孩子送入學校後，就一推六二五，而實際上，很多方面的教育工作應是從家庭開始的。
4月9日晚8時30分，長治市城區二中門前的靈堂撤掉了。知情人講，是公安、政府和教育部門協力做通了家長的工作：先撤靈堂再協商解決。我們希望，校園血案，從我們的生活中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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