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多少未竟的願望。但這話現在聽起來似乎顯得我對生活沒有追求,實際上我的生活中還有很多計劃。現在最困難的工作是照看一歲大的兒子。”文/袁鳴(特約)
5月中旬,德國前總理格哈德?施羅德在卸任後首次訪問中國,其間他在上海接受了東方衛視主持人袁鳴的獨家專訪。
S=格哈德?施羅德這次沒坐磁懸浮 Y=袁鳴
Y:我很好奇,您這次來是坐磁懸浮到上海的嗎?如果是,這是您第幾次坐磁懸浮列車?
S:這次我沒有乘坐磁懸浮列車,(中國外交部)禮賓司非常友好地爲我提供了一輛車,到機場來迎接我,因此我根本沒有機會看磁懸浮。不過,中國引入磁懸浮技術時我曾與前總理朱釒容基一同乘坐過,我也曾有機會坐過德國的磁懸浮試驗線,因此我很瞭解磁懸浮,我也很高興磁懸浮能開進世博園區。
Y:您在執政的7年間曾六訪中國,此間中德貿易額增長到600億美元。您對此覺得驕傲嗎?
S:當然我對此感到非常驕傲。中德的戰略關係意義重大,這不僅體現在經濟層面上,也體現在政治層面上。當然,經濟交流能取得如此成就,我感到非常高興。當今世界有許多爭端如果沒有中國的參與是無法解決的,德國人瞭解或應該瞭解這一點。同時我也要強調這種關係在文化上的意義。對於像中國這樣古老文化的價值的崇敬,應該像德國文化、德國音樂和德國文學在中國所受的歡迎一樣。我們應該對我們的收穫給予回報、反哺。
Y:我有一個親戚這兩天從德國來到中國—他在德國工作的工廠剛在嘉定安亭開了家汽車零件製造廠。德國中小型企業在中國的前景如何?
S:作爲德國產品的代表,諸如西門子、大衆、帝森克魯伯、巴斯福這些大企業出現在中國市場是非常重要而且非常正確的。但更關鍵的是,應當激勵越來越多的中小企業參與到中國的業務中,它們需要更多的服務和諮詢。我認爲,德國中小型企業在中國的機遇還遠沒有被充分利用,因此我們可以期待一個更大的發展。另外,我也想指出,對於中國企業來說,德國同樣存在着機遇,這很快會成爲一個雙向的發展。爲中醫中心當顧問
Y:您在新書中提出:對中國需要耐心?
S:您說的完全正確。我在培養每個人的耐心,讓他們回想過去,比如10年以前我們在經濟、文化和社會上會遇到的情況。我想,人們知道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這一點毫無疑問。願望總是有很多,但我們應該看到已經取得了很大進步。
Y:我知道在中國有一個歌德學院,您在任內曾說過要推動第二個歌德學院的設立。我覺得兩國間的文化交流似乎還有很多提升空間。您這次來華還擔任了中國中醫文化國際交流中心的顧問,您對中醫也感興趣?
S:感謝上帝,目前我還非常健康,因此目前並不需要醫療,不過生病與否人們也無法預知。這是個名譽顧問頭銜,這一點我要明確強調,沒有任何報酬,但我非常願意承擔這一任務。這個想法是中國駐柏林的盧大使最早提出的,即利用原來中國駐波恩大使館建立一箇中心,將現代和傳統結合在一起,比如利用最先進的科技方法進行診斷,再用傳統的中醫藥進行治療。我認爲這個想法很好。在那裏能夠通過古老的傳統手段有效地緩解病痛,如鍼灸和草藥,這種想法我很欣賞,這個中心還應該辦到歐洲去—如果能設在波恩就最好不過了。評歐洲的“集體大換崗”
Y:我們注意到,歐洲的政治面孔發生了很大變化。您卸任後,希拉剋也離開了,還有布萊爾也馬上要走,德、法、英三國迎來了新領導人。您覺得未來的歐洲會變成怎樣?是否會和美國走得更近?您和希拉剋先生一直堅持的獨立外交原則會不會發生變化?
S:據我所知,外交政策通常並不由歐盟制定,而是由各國自行決定,比如德國的對華外交政策。可能外交政策的基調發生了變化,但實質仍然會保留下去,對此我都深信不疑。我們談到的經濟利益都會使雙方領導人明白,必須相互依靠,德國會繼續執行中國政策:在關鍵問題上達成一致,在解決國際爭端時相互依靠。無論誰執政,我認爲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另外還要指出,不同的看法肯定還會存在,但實質將會得到保留。
Y:您認爲,未來歐洲和歐盟的前景會是怎樣?
S:歐洲正處在一個正在不斷進展、尚未結束的進程之中,這也是一個人們反思並獲得進步的過程。制憲便是一個進步。在法國和荷蘭,制憲遭到了拒絕,這是一種退步,但人們並不應該放棄希望,而應該繼續努力,使他們成爲我們的一員。人們需要他們,並不僅僅是因爲要獲得他們的決定權,從而從政治上領導整個歐洲。歐美合作並不針對中國
Y:今年的G8即將在德國舉行。這兩年峯會似乎出現“政熱經冷”的局面,您覺得今年還會這樣嗎?
S:這種會議無法避免經濟上的決定。根據目前的情況,氣候問題可能會在G8的議題中佔一席之地,不過這並不是一個經濟範疇以外的問題,因爲如果我們不能避免一場氣候災難,那麼我們的經濟肯定也會有麻煩。對於經濟過熱的這一現象,各方面都要承擔責任。但如果討論的內容是氣候或能源政策,那麼這些問題的核心就是經濟而不是其他。
Y:近幾年中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都受邀參加了G8中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領導人對話會議”。有傳聞說,G8正在考慮爲這些國家擴容。另外,德國總理默克爾極力推動的“大西洋共同市場”理念被一些人認爲是用來對抗太平洋沿岸的經濟體,尤其是中國經濟實力的崛起。請問您怎麼看?
S:我希望目前討論的一些問題,比如匯率等等都能得到解決,同時不至於損害中國的經濟利益。如果歐美達成某種協議,比如共同研發統一的技術標準,這種做法並不是針對中國或亞洲。這是一種合理的做法,其結果人們可以拭目以待。我的建議是保持冷靜。至於是否將中國納入8國峯會,我記得我曾作過肯定的回答。我並沒有改變這一觀點。終於讓母親坐上了奔馳
Y:您的新書提到的一點很有意思:您說您有個願望,希望有一天能讓母親坐上奔馳車。事實上,在她80歲生日那一天,您就做到了,這是個非常樸素的心願。除此之外,您從政這麼多年的最大動力是什麼?現在離開了政壇,心裏還有哪些願望?哪些事情是您特別想爲這個世界去做的?
S:就自己而言,我並沒有多少尚未實現的願望。唯一的一個就是希望我的太太和孩子永遠健康。我們身體都很好、都很幸福,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推動我的動力是學習更多東西的慾望,是對知識的嚮往和努力,我認爲這是一個關鍵因素。其次是一種野心:你們不要跳過我去作決定,而應該讓我一起參與決策。這些願望都得到了實現。因此,我沒有多少未竟的願望。但這話現在聽起來似乎顯得我對生活沒有追求,實際上我的生活中還有很多計劃,不過不想再回去搞政治實務。
Y:退休生活過得如何?除了跟您夫人和三個孩子相處之外,您現在還擔任歐洲天然氣公司監事會會長的職務嗎?這個工作會不會佔據您很多時間?
S:我的工作介乎政治和經濟之間。我是一家德俄合資企業的監事會主席,這是一家在黑海鋪設油氣管道的公司。另外,我還是一家銀行的董事會成員,併爲一家瑞士媒體公司當顧問。這些工作充實着我的生活,而且我還要到世界各地發表演講,這些工作已經足夠了。最困難的工作就是照看我20個月大的兒子(領養的—編注)。他太活潑可愛了,以至於我必須用完全另一種態度去面對養育子女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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