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日一洗往日的神祕,出現在記者和攝影機面前。他親臨平壤順安機場,在紅地毯上緊緊握住了韓國總統金大中的手。隨後,兩人同乘一輛汽車離開機場,在平壤60多萬民衆的夾道歡迎中奔向百花園國賓館。
金大中指着賓館的壁畫:“這幅畫畫的是什麼?”
金正日回答:“哦,畫的是四季之美。”
向隨行的韓國代表團表示了歡迎之後,金正日很是高興:“今天的天氣很好啊!”
而金大中似乎同樣一語雙關:“漢城和平壤的天氣都是一片晴朗……”
金正日關切地問:“從記者會上知道,您早餐只吃了半個水煮蛋,怎麼出訪前就吃這麼一點東西?”
“這樣才能在平壤吃頓好的呀!”金大中的回答引起了在場人員的大笑……
2000年6月13日,在朝鮮半島分裂半個多世紀以來的首次南北首腦會晤中“兩金”巧妙對談,今天仍然在爲朝鮮半島人津津樂道。而7年之後,他們所期待的金正日回訪漢城,以及朝韓領導人的第二次歷史性握手,卻依然是一個謎。
盧武鉉打出大選牌
2007年,對於實現朝鮮半島和平似乎是關鍵的一年:六方會談復會,韓美開始對話,朝韓關係逐步前行;不僅如此,今年以來首爾方面還不斷傳出了韓國總統盧武鉉有意同朝鮮領導人金正日會面的消息。
1月5日,韓國統一部長官李在禎在接受電視臺採訪時就表示,“我相信在盧武鉉政府任期內,韓朝將舉行首腦會晤。”3天后,他又向媒體通報了新的提議,“(爲舉行南北首腦會談)如果有必要,可以考慮互派特使。”
“實際上這段時間韓國訪問平壤的人特別多。”中國改革開放論壇的一位朝鮮問題專家透露,“雖然國內的公開報道不多,但是包括現任國會議員、前退休高官、學者等各種團體都在頻繁北上。而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盧武鉉的政務特別助理、前總理李海瓚。”
3月12日,在結束4天的朝鮮之行後,李海瓚在首爾接受媒體採訪時說,總統盧武鉉有意邀請朝鮮領導人金正日訪問韓國。4月份之後,也就是在朝鮮全面履行六方會談達成的《213共同文件》之後,韓朝首腦峯會將能夠納入考慮之中。而前一天,在經北京返回首爾的途中,他向韓國聯合通訊社透露,“朝鮮官員並沒有特別反對峯會的事。”
上述朝鮮問題專家證實,雖然李海瓚行前曾表示“此行是爲了私事前往平壤”,但是李在禎所提議的“特使”,實際上就是此人。“而且,人們不知道的是,作爲韓國統一部長官,今年李在禎也親自去了一趟平壤。在推動峯會方面,統一部在韓國各界最爲主動和樂觀。”
據法新社報道,今年3月4日,韓國統一研究院(KINU)還發表了一份研究報告。該報告稱,朝韓雙方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決定性”的時刻爲恢復雙邊關係注入新的動力,這將有助於雙方獲得實質性成果。六方會談《213共同文件》達成後,雙方對話渠道也已恢復,併爲關係正常化創造了機遇。正是在此情況下,第二次韓朝峯會有望於今年舉行。“我們可以期待,韓朝峯會將於8月15日召開。此前,雙方特別代表將於6月15日會晤。”
然而,《213共同文件》規定的60天內的工作在朝鮮方面並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4月12日,韓國外長宋淳也否認了近期舉行南北首腦會晤的可能性,“我認爲最好不要確定具體時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儘管如此,韓國總統的立場還是爲韓國今年的對北政策定下了基調。2006年12月8日,盧武鉉在新西蘭惠靈頓的記者會上回答提問時說,“金正日委員長無論何時訪問,韓國都會歡迎他。”今年1月25日,在青瓦臺的總統府,盧武鉉又表示,“韓朝對話的大門始終向朝鮮敞開。”
“盧武鉉對朝政策的表態,無疑是(韓國)執政黨在爲今年12月的總統大選拉選票,”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朝鮮問題專家張璉瑰教授接受採訪時表示,“韓國推動5月17日南北鐵路聯通,其實就已體現了這方面的意圖。”他指出,作爲“陽光政策”的繼任者,盧武鉉推動對朝鮮和解的政策在2006年10月9日朝鮮宣佈進行核試驗後遭受了很大的打擊,目前其支持率已跌至最低點,而在南北關係上尋求突破,已成爲改變窘境的一種手段。
對於這種政治手腕,盧武鉉的前任、“陽光政策”的倡議者金大中也表示了支持:每位總統都應該舉行南北首腦會談。只有這樣,下一位總統延續首腦會談的脈絡進行會面時,才能制定進一步發展的協議事項。
雖然金大中於今年2月披露,盧武鉉2003年就任韓國總統後,韓朝官員曾祕密磋商就二次峯會達成了初步協議,只是在召開前夕突然流產,但目前,他還是表示,“希望今年能夠看到兩國間第二次首腦會晤。”
此外,美國中央情報局前駐韓國負責人、前駐韓大使李潔明1月18日也曾預測,“朝鮮領導人金正日可能在年內訪問韓國”。
從表面上看,金正日訪韓似乎不是空穴來風。
朝鮮能得到多少“實利”
可是,如果說峯會能爲韓國執政黨贏得選票,那麼對於朝鮮來說,又能得到什麼呢?
據韓國《東亞日報》報道,李潔明認爲,韓國大國家黨黨首朴槿惠曾多次批評盧武鉉的對朝政策“太寬容”,併發誓在贏得選舉後將對朝採取強硬態度。“由於擔心大國家黨上臺後將對朝極爲不利,金正日可能訪韓幫盧武鉉恢復人氣,以使‘陽光政策’得到延續。”
“但是這位美國人卻忽略了一點,”中國改革開放論壇的朝鮮問題專家指出,朴槿惠現在對朝比較強硬,實際上與美國大選前要攻擊中國一樣,只是爲了選票,但是她上臺後也不太可能翻天覆地地改變盧武鉉時期的對朝政策框架,只是“大棒”多一點還是“胡蘿蔔”多一點的問題。
況且,這位韓國前總統朴正熙的千金踏入政壇後也曾有過一次驚人之舉——訪問平壤。2002年5月,她不僅受到了金正日的接見,還在百花園國賓館與朝鮮最高領袖共進了晚餐。當時,金正日還對她邀請朝鮮國家足球隊和朝鮮普天堡電子樂團訪問韓國表示了同意。
“可是誰會與一個即將下臺的總統握手?”張璉瑰也質疑道:盧武鉉將在2008年2月份結束任期,如果舉行南北峯會,其成果根本落實不了。
“看不到好處朝鮮方面是不會盲目赴會的。”張璉瑰說,實際上早在三四年前,金正日就在一次講話中使用了一個新名詞——“實利社會主義”——凡是和外邊打交道,都必須有收穫,必須是真正的經濟利益。
“如果金正日與盧武鉉見面,他恐怕得不到太多的經濟利益。”中國改革開放論壇的朝鮮問題專家指出,在覈問題沒有解決的前提下,美國絕對不會坐視韓國掏錢給朝鮮。
這位專家還披露,儘管朝韓開發金剛山旅遊項目已有數年,但是那裏的電腦還基本停留在386的檔次。“連超過這個檔次都不允許,美國的用意是非常明顯的。”
“所以,峯會能否重啓,關鍵問題不是韓國願意給什麼,而是朝鮮能得到什麼。”
核陰影籠罩朝韓關係
朝韓峯會的另一個核心問題,就是究竟要談什麼。
自2002年10月美國總統特使、助理國務卿凱利訪問平壤,隨後國務卿鮑威爾指控朝鮮正在開發核武器以來,統一問題已不是若隱若現的二次峯會的當務之急,而整個南北關係的調整,在近5年內也似乎一直在圍繞着核危機這個最大議題。
中國改革開放論壇的朝鮮問題專家表示,即使在5月17日朝韓鐵路連接這樣的問題上,美國駐韓大使也要在通車之前約見韓國統一部長,要求他一併解決核問題。
朝鮮方面,則有自己系統的戰略安排。張璉瑰教授認爲,朝鮮尋求的南北關係,一是要可控,二是要有利。所以,像鐵路通車、金剛山旅遊、開城工業園建設這樣低級別的會談都可以進行,但是涉及到峯會這樣高層次的首腦接觸,金正日一定會考慮他要和誰談,對手怎麼樣,而決不是盲動。
表面上看,金正日向來表示會在“適當的時候”回訪韓國,也一直在推進南北關係,令人備受鼓舞。但在朝鮮“有核”的大背景下,這些卻都有了新的不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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