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怎不叫我,我今天還要中考。不對,我剛剛被活埋了。』
醒來時,小麗有些恍惚,眼前似乎有光亮。『媽媽怎不叫我,我今天還要中考。』一陣劇痛突然襲來,特別是左眼,痛得讓她想一頭撞死。
疼痛讓小麗稍稍清醒,她發現,自己沒在家,眼前也沒有光,是一片漆黑。是什麼東西壓在身上,好重。
媽媽呢?現在是什麼日子?中考開始了麼?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一連串自問後,小麗纔意識到自己已被活埋在亂石下了,而且是面朝下活埋在大山深處一個廢棄煤窯裡。到底過了多少時間,她不知道。
一陣恐懼襲來,小麗能感覺到自己全身在顫抖。
小麗吐出嘴裡一團泥土,雙腳拼命蹬著身上的石頭,她要自救!但腳和手都動彈不得,她纔想起,手腳已被反綁死了。但她還是拼命蹬著。
不知過了多久,小麗蹬累了,卻無法擺脫壓在身上的石頭,掙紮拉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她又快昏過去。『這樣也好,我睡一覺,有了力氣再蹬!』昏死那一剎那,小麗對自己說。
不知睡了多久,小麗再次醒來。這次,她不再恍惚,眼睛睜開那一剎,她的腳就開始本能地蹬著。
小麗想起了苟文福:他坐過牢,是涪陵人,沒兒女,在墊江也沒親人。我們沒嫌棄他,把他當自家人。他常到媽媽的小茶館打牌,有時就在我家吃飯。他租的房子在三樓,爸爸就讓他每晚把摩托車停在我家。我們全家沒有對不起他……
小麗想起,這些話,那晚她也曾對苟文福說過,但沒用。
『我不能死,我要堅強活下去,我要告訴別人苟文福是個怎樣的人!』
小麗在石頭下的黑暗中冥思苦想,她已記不清苟文福是否對她做過什麼——或者是她不願意想起——她只記得,苟文福讓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又命她把鞋帶解下來,然後用鞋帶綁住了自己的雙手。『好像還有根粗粗的繩子。』小麗動了動手,但雙手已麻木,她無法感覺手上和身上是否有更粗的繩索捆著。
『我要堅強活下去,我要告訴別人,苟文福是個怎樣的人!』小麗不再恐懼,但怎麼活下去,她心裡沒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久。
周身已不覺得疼痛,大概是因為已痛得麻木。小麗這纔覺得餓極了。她發現唯有頭能稍稍動彈:『他用石頭埋我,沒用土,石頭間有縫隙,能透氣,不然我早就被悶死了。』小麗的頭部正好有個石塊支起的小空間。
小麗低頭咬了口泥土在嘴裡咀嚼著,一股腥臭味頓時鑽滿口腔,她想吞點下去充飢,但全吐了出來,感覺連胃都扯了出來。
小麗又用腳使勁蹬著壓在身上的石頭,雖然她知道,自己的腳根本就不能動彈,但她還是固執地蹬著。慢慢地,小麗睡著了。
『我好想睡一覺,但又怕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
小麗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醒過來了,只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弄醒的,有什麼小東西在身上爬,伴隨著一陣陣『吱吱』的叫聲。
是老鼠!這只老鼠剛纔在小麗腰部狠狠咬了口,把小麗咬醒了。
小麗想起了媽媽。小麗從小怕老鼠,但家裡偏偏常能看見老鼠。每次看見老鼠,她就大聲叫媽媽,媽媽就會很快過來,趕走老鼠。
『媽媽現在在乾什麼?一定在到處找我。遭了!』想起媽媽,小麗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她想起苟文福說要把媽媽也弄到這裡來,要殺死全家:『媽媽,你千萬別來。』小麗在黑暗中吶喊,眼淚流了出來。自被騙到山上來之後,這是她第一次流淚。
老鼠又來了。小麗突然發覺自己不怕老鼠了,甚至還有些喜歡老鼠,畢竟,這是在地下唯一能和她作伴的活物。
『幾天了?中考結束沒?』這個問題剛出現在腦海,小麗就馬上強迫自己不去想,現在最緊迫是如何求生。飢餓和疼痛已讓小麗覺得想媽媽都沒有了力氣,不能浪費體力考慮無關的事。她好想睡一覺,但又怕自己睡著就再醒不來了——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
『媽媽,他那麼折磨我,我都沒在他面前掉一滴淚,我不會向他低頭。』
再次醒來時,小麗又看到了光。她以為是幻覺,但這光很亮,幾乎讓她睜不開眼。小麗動了動腳,發現居然有了知覺。她睜開眼,眼前有個模糊的人影。『我不想看到你!』她輕聲發出吶喊,她想,一定是苟文福又回來折磨她了。
『小麗……是媽媽,不要怕!』這話讓小麗一下子安靜了。她再次睜眼,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清晰——真的是親愛的媽媽。她恍惚覺得剛纔是有人在刨自己身上的石頭,然後,有人背著自己走了很久,然後坐上了車。再後來,她記不起了。
媽媽劉玉梅說,女兒失蹤後,她發動親友尋找未果,14日上午向墊江縣刑警大隊報案。14日下午4時許,苟文福被帶到新民派出所。15日凌晨3時,苟文福纔交代,並帶警察連夜來到活埋小麗的煤窯。
讓大家想不到的是,小麗竟奇跡般活著!
『媽媽,他那麼折磨我,我都沒在他面前掉一滴淚,我不會向他低頭。』這是小麗清醒後,對媽媽說的第一句話。
『他平日看起很豁達,沒想到會乾出這種殘忍的事。』
19日下午,記者在墊江縣新民鎮小麗家中,見到了劉玉梅,她纔從醫院回來。
這個破敗的家共3間屋,堂屋是個茶館,擺有4張桌子。
小麗的屋在樓上,沒樓梯,上下全靠一把竹梯。木樓板千瘡百孔,走在上面吱嘎作響。
劉玉梅說,女兒失蹤第二天,他們就懷疑苟文福了,因為鄰居小文證實,8日晚是苟文福用摩托將小麗接走,當時只想到可能是拐賣。
但大家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苟文福平日看起來很豁達,除了有點懶、喜歡說謊外,沒什麼惡習,而且小麗父母對他很好。』街上每個人都這麼說。
劉玉梅說,小麗失蹤後,苟文福也很『著急』,還陪小麗爸爸彭代權到重慶城去找了兩天。『我們哭,他也跟著哭,還勸慰我們。我們便不再懷疑他。』
『那7天都過來了,今後不管啥子,我都可以面對。』
『左眼球外傷性破裂、面部及全身多處外傷性挫傷和勒傷,部分表皮壞死、潰爛;會陰部潰爛,全身浮腫。』這是小麗被解救時,醫生的初步診斷。
小麗是15日晚轉到西南醫院的。17日,她接受了左眼球摘除術。術前,小麗堅強地對爸爸說:『那7天都過來了,今後不管啥子,我都可以面對,你們不要擔心!』
19日,記者在西南醫院見到小麗時,她說話很吃力,但只要一提到『那個人』,她就會變得呼吸急促,緊咬著牙齒,僅有的右眼會睜得老大,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那眼神讓人不忍對視。
唯一讓小麗能得到安慰的是,苟文福已被警察刑拘。
『已經花了3萬多了,都是借的。接下來的手術還要更多醫藥費,醫院又在催繳,我哪有啊,家裡谷子都賣光了……醫生說至少要20萬。』彭代權一臉愁容。
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將目光投向窗外,一個字一個字地用力說道:『苟文福,你為何要如此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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