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個荒唐的規定,”一位盲人說,“即使你手法再高超,也邁不過去‘閱讀’的檻。”
數千盲人網上請願
一次大規模的網上簽名請願,正在黑暗中飛快傳遞。
從2007年3月活動開始至今,已有兩千多人摸索着敲擊出他們的心聲,簽名者遍佈中國26個省份。
導火索源於今年2月25日,國務院頒佈的《殘疾人就業條例》。條例中沒有寫入“保障殘疾人獲取職業醫師”的有關條款。“這意味着:我們怎麼努力也拿不到執業醫師證。而醫師證是數萬盲人的最大希望。”對此,長春大學特殊教育學院院長王愛國深表遺憾。
活動發起人張磊,現年28歲。16歲時雙目失明,心灰意冷的他選擇了醫療按摩。張磊從浙江殘疾人職業技術學校畢業後開辦個人診所,在舟山小有名氣。此後,他試圖擴大營業,但衛生局不予審批——張磊沒有執業醫師證。
重慶潛江區中醫院理療室的鄭建偉,儘管擁有長春大學鍼灸推拿系本科學歷,也遇到了這個問題;有着30年從業經驗的楊繼濱,是哈爾濱市資格最老的按摩者,他的診所也經常面臨關門的危險。
“我們絕望了。”張磊說,“盲人們向上的心態和健全人是一樣的。但爲什麼不能給一個機會?”
盲人獲醫療資格,要能閱讀X光片
《盲人請願書》中寫道:“我們沒有從醫資格,這不公平。”
“盲人最適合從事醫療按摩。”王愛國院長對南方週末記者解釋,“按摩又稱推拿,是中國最古老的徒手治療、預防疾病的療法。盲人雖然視力有障礙,但觸覺靈敏、注意力集中。”
1950年代,中國曾培養過一批盲人醫療按摩人員;1997年,全國共有盲人按摩人員一萬三千多人。當年出臺的《盲人醫療按摩人員評聘專業技術職務有關問題的通知》,成爲盲人按摩事業發展的里程碑。
灰暗的轉折出現在1998年6月頒佈的執業醫師法後。該法規定:從業醫生經考試合格後才能取得執業醫師資格。考試內容包括閱讀CT、X光片、心電圖等;另外有臨牀操作,視、觸、叩、聽四診。
“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個荒唐的規定,”一位盲人說,“即使你手法再高超,也邁不過去‘閱讀’的檻。”
“而這意味着,我們的畢業生只能從事保健按摩。”王愛國說。
保健按摩門檻較低,其按摩師經過一定的培訓,獲得勞動局頒發的上崗證即可,即社會上所說的“休閒按摩”。一個正常人只需要一個月的培訓,就可以從事“保健按摩”。而醫療按摩屬於行醫範疇,審批權是衛生局,其按摩師不僅需要本科以上的學歷,還要通過國家考試,取得醫師行醫資格。盲人按摩師的培養,要經過至少三到五年的職業培訓。
對需要謀生的盲人來說,兩種按摩最主要的差別體現在收入上。保健按摩收費標準是20-30元/小時,而醫療按摩則至少是50元/小時,最高爲500元/小時。
“現在,我從事‘保健按摩’一個月能掙一千多塊。如果是做醫療按摩,收入至少翻一倍。”鄭建偉說。
廣州市盲人學校書記範女士對南方週末記者稱:該校盲人畢業生絕大多數都從事保健按摩工作。長期以來,盲人按摩的起步與發展都是以醫療爲主導,並且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然而如今卻以保健按摩爲主體,其技術含量漸低。
盲人醫院走向蕭條盲人學校青黃不接
王愛國院長對此次網上請願活動非常支持,呼籲全院學生都參與簽名。他對南方週末記者說:“作爲一個管理者,我對此事感觸更深。”
在執業醫師法出臺前,該學院的很多盲人畢業生去了醫院,成爲正式醫師。而該法出臺後,學生就業受到了嚴重影響——盲人沒有辦法考執業醫師證,醫院不能正式接收。
盲人按摩醫院因此由興轉衰。全國除北京按摩醫院等極少數地方醫院存在外,大多瀕臨倒閉和轉行。盲人按摩學校名不符實,洛陽、陝西、山西等有些按摩學校由於生源不足,已經轉收健全人爲主。
安慶市聾啞職業中學的老師對本報記者稱:“安徽全省只有這麼一個學校,但中專班三年的學生加起來只有50人。”
張磊畢業的浙江殘疾人職業技術學校(中專),其針推專業同樣日漸凋零。他是1998年第一屆畢業生,之後因爲生源不足,這個專業只能“看菜下飯”,近10年來只有4年招生。
大專班更難以爲繼。2002年,浙江殘疾人職業技術學校與浙江廣播電視大學合辦函授大專班,全省報名人數竟只有二十多人。教務處的張羣老師證實:“這個大專班只辦了一屆就辦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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