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裏更神祕的情節是,據說這個上海客商在北京擁有極豐富的人脈資源,他是孫樹華“能量”的祕密來源。
到1990年代末,孫樹華的幾家塑料廠加起來也不過每年幾千萬元的銷售額。但1998年的長江洪水給了孫樹華一次生意上的飛躍機會,他的工廠開足馬力生產抗洪搶險所需要的塑料編織袋,賺到了不少錢,並且還成立了一家號稱長江以北最大的塑料篷布廠。
2000年,孫樹華覺得塑料行業增長空間有限,他試圖尋找“做大事”的機會。這一年4月,他將手下幾家塑料生產廠組建爲華林集團——“華林”,取了他自己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以及與他關係最好的五弟孫樹林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
成立華林集團的同一時間,孫樹華如願拿到了他的第一個國家重點項目——爲南水北調工程配套、年產10萬噸的聚乙烯(PE)管材生產項目。農業銀行爲這個項目貸款4.5億元,該行河南省分行前任行長張銀海說:“華林擁有長江以北最大的塑料篷布廠,這是華林拿到PE管材項目的原因之一。”
但華林當時畢竟只是在河南周口地區有一定影響力的塑料廠。據悉當時國內共有41家企業,其中包括4家上市公司,都遞交了項目申請報告。
華林的優勢何在?據張銀海介紹,華林由於從事的是農用塑料生產行業,跟水利部打交道較多,關係較好。“這其中水利部的推薦應該發揮了作用吧。”
這個總投資12.5億元的亞洲最大PE管材生產線項目,華林拿到以後,實際上並沒有資金實力投資興建。“覺得項目很有前景”的張銀海在一次省裏開人代會之際,將項目介紹給河南安彩集團當時的董事長李留恩。最終,安彩出資3000萬,與華林共同組建安彩華林化學建築材料有限公司,並持有30%股份。此外,安彩還提供了4290萬元作爲運營資金,並承擔起1.35億元貸款擔保責任。華林則以土地等固定資產入股。
安彩華林是在2002年6月註冊成立的,其PE管材可行性報告三個月後纔得到國家計委的批覆。但早在當年5月,農業銀行的4.5億元貸款就已經到達華林的賬上。
張銀海對此的解釋是:“我們是衝着華林集團貸款的,而不光是看這個項目公司。”至於9月國家計委才批下項目可行性報告,張的說法是:“項目報告還沒得到審批時項目就啓動,這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如果不是這樣,也沒有今天的安彩集團呀。”
張銀海的兒子張超的建築公司參與了安彩華林PE管生產線的興建工作。到2003年,由於SARS的影響,項目暫時停工,張超退出。對此,張銀海說:“我兒子是參與投標獲得這個項目的。我當時不知道。我知道後就勸他,不管做不做得好,最好不要做。”
安彩和華林的合資關係僅僅維持了9個月。李留恩提出要撤股,並且索要已經投入的7290萬元資金。至於撤股的原因,李留恩對南方週末記者的解釋是,覺得華林的管理家族味太濃,極度混亂,孫樹華獨斷專行,安彩方面在管理上插不上手。“進入以後才發現上當了,孫樹華是一個招搖撞騙的人,一個壞傢伙。”
李留恩說,他後來碰到張銀海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批評他“不該將安彩拖進來”。對此,張銀海說自己也是一個受害者,當初根本沒料到孫樹華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至今,安彩集團還有3000萬元未能從華林討回,並且1.35億元的擔保責任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從頭頂掉下來,銀行有可能從安彩的賬戶裏划走這筆錢。
與兩位“受害者”所描述的情形有所不同,有人認爲安彩在這件合資案裏只是充當了一個“托兒”的角色。當“托兒”的功能完成後,安彩便急於退出。
“反正損失的是國家的錢,又不是自己的錢。”一個對這起合資案較熟悉的人士說,“華林藉助安彩集團的巨大影響力,可以做很多事情。”甚至當安彩撤資後,孫樹華因爲害怕與華林有債權關係的銀行失去信心,而不惜假造安彩集團的公章,並模仿李留恩的簽名,以維持合資關係仍在繼續的假象。
華林向農行申請的4.5億元貸款,張銀海介紹說,“完全符合貸款程序”,是由淮陽縣支行報到周口市支行,到河南省分行,到農行總行,層層上報的,總行再派工作小組到淮陽考察項目情況,並最終由總部批准的。
但根據一位農業銀行內部的人士透露,孫樹華在農行的貸款,還是有人脈資源在起作用。“華林前後向農業銀行系統貸出了二十多億的款項。貸款都是直接由總部批准的,凡是涉及華林的貸款,下面的分行不要問爲什麼,一律放行。”
農行系統與孫樹華有着不一般的關係,從種種跡象中並不難看出。華林有一支專門負責融資的團隊,幾名成員都是曾在農業銀行工作過的人。2005年,農行周口市支行一位行長被立案偵查,其中查出這位行長的司機有一張由華林提供的700萬元存摺。另有一位支行行長離任後,就去負責曾經由華林拿下的南陽天池崖水電站建設項目。
2005年,華林陷入債務危機後,農行周口市支行信貸員鮑建主動辭職離開農行,自告奮勇地來擔任華林集團法定代表人。據一位接近孫樹華的人說,此人之所以在華林陷入困境之際“勇敢地走進華林,爲華林分憂”,完全是因爲他被孫樹華的“義氣”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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