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號“小甜甜”的香港老富婆龔如心不久前去世,這個女人的一生都圍繞着一筆鉅額遺產展開,當斯人已逝,這筆遺產仍然繼續着它的傳奇;美國香豔女星、26歲的希爾頓小姐前兩天出獄,這個女人之所以醜聞不斷卻有無數擁躉,並非因爲她有多香多豔,而是因爲她是希爾頓酒店集團的女繼承人……人不得橫財不富,這世上確有那麼一些人,運交狗屎,數不完的票子像餡餅一樣,不容分說地砸下來。
人們都喜歡這樣的餡餅。但餡餅真的砸下來,人們的反應是不同的,龔如心就捨不得吃,千方百計拿到手,細心呵護着,以至於她撒手而去時,餡餅還是好好的;希爾頓是個花花女公子,邊吃邊扔,但是這餡餅太大了,她飯量再大也吞不乾淨。也可以說,這是希爾頓的運氣好,因爲在我們聽到的故事中,很多人都沒有這運氣。餘華小說《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貴,就是壞運氣的典型。這個地主的兒子,因爲有筆遺產,早年曾浪漫得讓女人馱着在鬧市飛奔,但終因餡餅有限,彈盡糧絕,晚年飽嘗了所有窮人的辛酸。龔如心和希爾頓的遺產讓人唯有豔羨,然而福貴的遺產讓我們看到,得到餡餅而不知珍惜,下場不僅僅是失去餡餅那麼簡單。
民間有句話:富不過三代。它的確經常這樣導演中國式的財富故事:第一代人創業,第二代人守業,第三代人敗家。一個家族的遺產遭遇如此,一個集體、國家乃至世界的遺產也是一樣。如果你飢餓難耐,那麼遺產就像餡餅,很容易被吃光;但假如你的目光放長遠些,遺產就像種子,好好經營,會有更多收穫。
目前正在新西蘭召開的第31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的“世界遺產”就碰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昨天,廣東的開平碉樓與村落順利通過表決,成爲中國第35處世界遺產。此前一天,雲南石林攜手貴州荔波、重慶武隆,以“中國南方喀斯特”申報世界自然遺產獲得全票通過,消息傳到石林,各族羣衆載歌載舞,激動萬分。
然而這次大會上也不全是欣喜,雲南“三江並流”、故宮等6處世界遺產被亮了黃牌,要求限期整改。這個消息讓人緊張,更讓人警醒。它們當選“世界遺產”時也一定是振奮人心的,爲何前喜而後憂?關鍵在於大喜之後,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俯瞰“三江並流”,視野中不僅有江水的並流,還有很多遊客的“並溜”。一條長鏈鎖住兩岸,跨越江面,遊客們玩得想必很開心,但是作爲自然遺產,這條長鏈就像“高壓線”,已經觸碰了過度開發的邊緣。而故宮、天壇的問題出在大修上,專家指出,“大修不能改變遺產的原始風貌”,改變了,就不是遺產了。想想也真是有趣,就連潘家園的文物販子都知道新貨“做舊”更值錢,但我們的有關部門卻像包工頭一樣給遺產刷漿呢。
世界遺產比普通古蹟更值得欣賞,更加吸引遊客的注意,這是毫無疑問的。世界遺產因此獲得更高的旅遊收益,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若以犧牲“世界遺產”來換取利益,人們不答應。聯合國專家指出,成爲世界遺產更多地意味着承擔責任和兌現承諾,遠不僅是享受旅遊收益,可以隨意開發那麼簡單。或者說,世界遺產不應是賺錢的砝碼,而應當成爲可持續發展的標杆。它可以爲你賺錢,但前提是你得珍惜它,保護它。
事實上,開平碉樓和石林等地的申遺成功,正是因爲保護得好。開平碉樓申遺的歷程長達8年,無論維修還是保護,都付出了很大努力;而石林爲了環境整治,累計投入近兩億元。從普通景區到世界遺產,烏雞變了金雞,付出是值得的。但是正如聯合國專家所說,榮譽意味着責任與承諾,若不珍惜榮譽,反而借“世界遺產”的招牌回收成本甚至隨意謀取利益,遲早會受到懲罰。
不過,在申遺成功之後,石林縣委書記的話讓人感到欣慰:“申遺不是石林的唯一,唯有保護,纔是我們的終極目標。所以,關於石林申遺,相比結果,過程更爲重要。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學會了應該怎樣對待大自然的恩賜。”但願他不是說說而已,但願他沒有聞到餡餅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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