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賈樟柯突然理解了城市究竟是什麼是在到了東京之後,他說,『那是東京的整個城市系統,除了建築之外人的活動,他們的生活習慣比高樓、道路更重要』。
記者◎鍾和晏
公寓的建築形式大概是在20世紀20年代發明的,那是一個特別的年代。1917年俄國革命,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1919年德國制定了《魏瑪憲法》,各國開始重新構想國家結構。作為容納國家最小單位的公寓是那個時代最重要的住宅,在當時建築師們的設想中,它也是容納健康身體或者健康家庭的一種理想容器。
幾年前,當日本建築師山本理顯在北京設計建外SOHO樓群時,他用『細胞城市』的理論同樣表述了自己的某種建築理想。不論屬於哪種類型,建築可以是一座公寓,一座低成本、多用途的租賃建築,一所劇院或是藝術博物館,他希望建築是城市的細胞。一個細胞建築也許只是一幢大樓,但它擁有繁殖成為一個城市的能力。
當然,如果以建外SOHO為例,首先吸引人的是它的時尚外觀。與當時北京流行的建築相比,它用純白色、長方形、簡潔明亮、沒有任何裝飾的抽象風格成為城市中的一個異數,透明玻璃模糊了室內和室外的分隔,不設圍牆的做法表達了一種開放的姿態。大量廣告、設計、傳媒公司選擇那裡作為辦公地點,也許並不是它提供了如何舒適的辦公空間或者如何出色的建築品質,更多是出於一種格調,或者說一種姿態,例如很難想象庫哈斯的OMA北京辦公室會選在一座風格平庸丑陋的大樓裡。
所以,一個有時尚感的社區環境首先來自建築本身提供的時尚外觀,在目前大部分情況下,通常是現代風格、簡潔的材料、透明的空間和體型,也許有明快的色彩穿插其中。這些另類建築的室內裝修同樣簡潔明快,與空間封閉、裝修繁瑣的古典豪宅形成對比,符合那些時尚文化人——尤其是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和審美趣味。
就像上世紀20年代公寓形式的出現與第一次世界大戰西歐各國的社會狀況有很密切的聯系,房子裡蘊含的我們的生活和房子一起纔成為建築。到了現在,建造商也必須考慮21世紀的城市空間和生活空間,如果說一個家庭中的房間更多代表了一種人際關系,那麼,對空間使用的不確定性需求也許比其他任何時期都要迫切。
按照建築師張永和之前的表述,房間的功能也分大小,小功能是對房間的一些具體要求,大功能是生活方式,大功能決定小功能,生活方式決定了房間設置和如何使用房間。所以,房間的功能最好是可以轉換的,設計師需要把使用者目前的生活內容甚至未來生活發展的內容都考慮進去。如果過於具體地設定了某種模式,也就限制了人們的生活方式。
2002年,美國康奈基梅隆大學經濟發展學教授理查德·佛羅裡達(Richard Florida)曾出版了一本暢銷書《創意階層的崛起》,他認為一個新階層正在城市中興起,他們在工作、婚姻、業餘生活等方面的價值取向在發生變化,會對城市和社區的未來產生深刻的影響。
佛羅裡達教授分析了這個階層帶來的一些社會以及空間的變化,由於工作時間延長,他們經常會推遲結婚和生育,更喜歡攀岩、潛水、滑雪等參與型體育運動而不是像棒球、籃球等觀賞型的體育運動。即使房租和地價偏高,許多人也希望在利便性高的城市和社區居住,在收入不變的情況下,房租與地價上漲部分反映了他們願意為便利生活付出的代價。
這本書裡涉及了美國城市研究中的新理論『城市利便論』,在佛羅裡達教授的假定中,城市中的各種利便設施——如城市綠地、文藝活動、街頭酒吧、時尚餐廳、歷史建築等被認為是吸引創意階層的首要條件。另外,像芝加哥爵士樂、新奧爾良布魯斯音樂等地方音樂,像紐約格林威治村、哈雷姆區等歷史上有典故的城市區域也是一些重要因素,而酒吧、咖啡店、有特色的餐館、小劇場、書店等小規模的、街區水平的便利設施和藝術展等文化活動對創意階層是最具吸引力的。
如果說社區也是一個小城市,那麼,這一『城市利便論』其實已經很好地為我們定義和描述了一幅年輕人聚集的時尚社區的圖景。時尚本身是一種環境,一個城市總會有一些能夠全面展示城市潮流和魅力的中心區域,也許是劇院、體育場、酒吧和特色餐館,也許是可以供應各種雜志的便利商店、書店或者每周都有新貨上架的服裝店和藥妝店,可以讓人充分享受城市的繁華與方便。另一方面,時尚動物也是喜新厭舊、容易厭倦的人群,據說在香港蘭桂坊一個酒吧的生命力只有一年,一個餐廳也只有三年,之後必須更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都市人情結。
一個時尚社區的氛圍形成要依賴於建築的外觀和風格,但房子本身還無法構成氛圍,需要用吸引時尚商鋪等手段來推動營造。要用特定的環境來吸引特定的人群,場所感和歸屬感也很重要,SOHO公司董事長潘石屹說:『建築只是搭一個平臺,有沒有好的商家進入、商家能不能把建築空間變成他的生意需要時間和耐心。從建築成長到生意的過程中,最好的辦法也許是讓它自由地成長。』
大城市生活是人群的生活、消費的生活、找樂的生活,城市中的人群需要用購物、觀看、餐飲、娛樂來彼此消解孤獨,這些商業行為的交流幾乎是城市中人與人交流的唯一方式。也許,城市可以被看做是一個物質作用的領域,一個反映人群關系的圖示,它是整體和分散並存的空間。
在我們的城市中,從利便性的觀念,即使北京大概也不見得是一個好的例子。比如,導演賈樟柯就一直覺得北京其實也談不上是個城市,『跟我們汾陽縣城差不多,就是一個更大的鎮。它擴大了很多,面積很大,但也沒有一個真正的城市生活』。他突然理解了城市究竟是什麼是在到了東京之後,他說,『那是東京的整個城市系統,除了建築之外人的活動,他們的生活習慣比高樓、道路更重要。』
如果我們的文化肯定『人傑地靈』的內在復雜關系,就一個時尚社區的營造而言,地方的魅力應該是來自人本身,當然,某種程度上也造就了有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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