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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有“救急症於即時、挽垂危於頃刻”之稱的安宮牛黃丸，價格本來高達每丸100多元，而吉林省一些藥廠生產的安宮牛黃丸每丸售價不足3元。業內人士披露救命藥如此廉價的根本原因——原料並非天然牛黃或者國家允許的體外培育牛黃，而是人工牛黃。
在吉林省多個城市，價格不足3元的安宮牛黃丸在各個藥店都有銷售，而且深受老百姓青睞。
9月12日，記者來到吉林延吉的一家藥店，一位到藥店購藥的老人告訴記者：“以前買的安宮牛黃丸都上百元，現在藥店賣的兩塊多，雖然藥效可能差些，但多吃幾丸也應該有效。這藥平時也不吃，留在家裏以防萬一。”
業內人士揭黑幕
“我們斷定，現在市場上銷售的某些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西黃丸等產品，雖然在產品包裝盒、說明書上都寫明有牛黃、體外培育牛黃字樣，但從他們產品所售的市場價格來斷定，都屬假藥或劣藥。”全國權威生產體外培育牛黃的廠家——武漢某藥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J公司)，經過市場和化驗室的雙重調查，已經確定有假藥或劣藥進入急症藥品市場。
J公司的舉報，直指製藥大省吉林：數家吉林製藥廠家所生產的安宮牛黃丸不含體外培育牛黃或天然牛黃，不少廠家存在以人工牛黃替代天然牛黃或體外培育牛黃的現象。這違反了國家藥典以及國家對含牛黃類藥品的規定。
但在直接面對消費者的市場，這類假藥或劣藥的生存空間並沒有因爲這種質疑而消失。
安宮牛黃丸，其成分含有價格昂貴的牛黃、麝香等藥材，是中醫用於治療各類急症的必備藥。“這種藥對腦外傷、重症肝炎等導致的意識障礙或昏迷有顯著療效，如果家裏有患腦血栓的病人，常備幾丸能在關鍵時刻救命。”北京同仁堂藥店一位主任醫師向記者介紹。
2007年3月16日，《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曾經根據羣衆舉報，趕赴吉林省內安宮牛黃丸銷量最大的延吉市進行調查。
在延吉市博祥大藥房，售貨員向記者推售一種來自長中製藥有限公司生產的安宮牛黃丸：“一盒25塊，10丸。要嗎？再不買就買不着了！廠家馬上停產了。”
這盒藥的生產批次是20060901，屬於簡裝版。簡簡單單的黃色紙質包裝內有10個紅色的小盒，分別裝着10丸被塑料外殼和蠟封存的安宮牛黃丸。
隨後，記者又連續走訪了延吉市區的幾家藥店，幾乎每家都有長中製藥有限公司的安宮牛黃丸，有精裝版和簡裝版兩種，價格在22元—28元不等。
而當時號稱停產的藥，時隔半年，依然有售。
根據當地人介紹，延吉市內幾乎所有藥店都有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等含牛黃的急重症用藥。
但這些價格低廉的急重症用藥確實是自古流傳的“保命藥”嗎？作爲生產體外培育牛黃的廠家J公司產生了懷疑：“我們測算了安宮牛黃丸的成本，單一丸的成本應在20元以上，但現在市場上所賣的安宮牛黃丸的價格每丸才幾塊錢。”
經過對市場出售的藥品進行檢驗後，J公司羅列出一份涉及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人蔘再造丸等含牛黃產品涉嫌造假的企業。
“我們懷疑有藥廠使用了人工牛黃或混雜人工牛黃。人工牛黃的成分、藥效、結構、價格與天然牛黃相差很大，尤其沒有對中樞神經和心腦血管的功效，在某些急症中成藥中是不能替代天然牛黃的，否則就會給患者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J公司的代表告訴《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
廉價救命藥原料爲人工牛黃
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人蔘再造丸等古方所使用的原料中，牛黃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原始古方的用料更是千金難求的天然牛黃。根據國家統計數據顯示，天然牛黃自然發生率僅爲0.021%，爲此，醫藥界有“藥中之貴，莫過於牛黃”之說。
2002年以前，我國天然牛黃90%依賴進口。2002年以後，爲防止瘋牛病的輸入，國家多次發文嚴令禁止牛源性製品，特別是天然牛黃進口，致使國內牛黃供應更爲緊張。雖然國內研究出人工牛黃，但因藥效與天然牛黃相差甚遠，目前人工牛黃僅是在某些清熱解毒的低檔中成藥中替代天然牛黃，而禁止在含牛黃的急重症藥品中使用。
2003年9月，有“牛黃之母”之稱的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蔡紅嬌教授研製的體外培育牛黃獲得全國業內專家的一致認可。
2004年1月21日，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出《關於牛黃及其代用品使用問題的通知》，明確規定：對於國家藥品標準處方中含牛黃的臨牀急重病症用藥品種(42種)和國家藥品監督管理部門批准的含牛黃的新藥，可以將處方中的牛黃以培植牛黃、體外培育牛黃替代牛黃等量投料使用，但不得以人工牛黃替代。42種含牛黃的臨牀急重症藥品中，安宮牛黃丸名列首位。
記者在購買的安宮牛黃丸的說明書上看到，主要成分中均標註了“體外培育牛黃”，而事實上，原料真的是體外培育牛黃嗎？
“現在我國產天然牛黃極少，而且價格昂貴、市場價大約在12萬元/公斤。國家允許替代的體外培育牛黃市場價也要5萬元/公斤。因我們是中藥生產企業，懂得中成藥的配伍及成本換算：如安宮牛黃丸投一公斤牛黃纔出6000丸安宮牛黃丸，按體外培育牛黃現在的市場價來換算，用50000元除6000丸=8.3元/丸。這還是單牛黃的成本，還沒有計算人工麝香等貴細中藥材的價格。”目前，國內唯一生產體外培育牛黃的正是J公司。
顯然，市場上大量出售的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人蔘再造丸等含體外培育牛黃的藥品，與其銷售的體外培育牛黃的量不相吻合。
“如果不投牛黃、體外培育牛黃，改投人工牛黃，生產成本將大爲下降。” J公司從市場價格上取得了懷疑的依據。市場上，人工牛黃價格只有天然牛黃價格的0.5%。
吉林省藥監部門一權威專傢俬下透露，調查牛黃製品廠家是否違規使用了人工牛黃或沒有使用牛黃，只要查看一下其產品的市場銷售價格就可以判斷出來。“以安宮牛黃丸爲例，只要市場價格低於11元每丸的，就完全可以斷定其爲假藥，這種判斷方法叫市場倒推法。”
記者在不同藥店所購買的長中製藥有限公司生產的安宮牛黃丸，銷售價格每丸在2.5至3元之間。
J公司工作人員從市場上購買了部分樣品進行檢測，發現了長中製藥有限公司所生產的安宮牛黃丸(20060501)中含有豬去氧膽酸成分。
“豬去氧膽酸是辨別牛黃真僞的重要指標，體外培育牛黃中並不含有，而人工牛黃才含有豬去氧膽酸。”J公司的代表向記者解析了藥品檢驗報告書中的各項數據。
廠家否認廉價售藥
重重依據，顯示了安宮牛黃丸、大活絡丸等含牛黃類的臨牀急重症用藥在市場上確實存在假劣現象。
2007年8月23日，《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以採購商的身份來到位於長春市雙陽區的長中製藥有限公司生產基地。電話中約定的一名自稱主管生產的負責人任傳友及該廠行政部部長王寶棟(音)接待了記者。
據任傳友介紹，他們生產的安宮牛黃丸精裝每盒24元，內裝6丸；簡裝每盒22元，內裝10丸。廠內無存貨，都是先訂單後生產。
但在記者表明身份後，該人便不再回答任何相關問題。
8月27日，長中製藥有限公司化驗室主任劉洪波聯繫到記者，聲稱企業生產的安宮牛黃丸的主料是體外培育牛黃和人工麝香，並提供了原料監投記錄和兩張購買體外培育牛黃的發票。
原料監投記錄顯示，從2006年5月至2007年，該廠分三批次生產了安宮牛黃丸18400丸、大活絡丸103330丸，使用體外培育牛黃3.05公斤。但化驗室主任劉洪波提供的僅有的兩張購買發票上卻顯示只有1.3公斤。
對於此疑問，劉洪波無法回答。隨後幾天，該公司總經理侯淑華又提供了兩張體外培育牛黃的採購發票，對應監投記錄的數據。但對於安宮牛黃丸的成本及出廠價，她先是否認了那位自稱“主管生產”的任傳友的身份，一再表示任傳友不在公司組織結構內，而是公司“打更的”，甚至說該人精神有異常，堅決不認可任傳友向記者透露的安宮牛黃丸的出廠價格。
“(安宮牛黃丸)成本大約是每丸10元，出廠價應該在13元。”侯淑華告訴記者。
而市場上出現衆多的廉價長中牌安宮牛黃丸，每丸只有兩元，對此，侯淑華這樣解釋：“我們曾經爲了打開市場，從去年5月份開始，做過半年時間的市場鋪墊，當時的出廠價格是2.5元。”侯淑華解釋說，“可能藥店還有一些存貨。”
但是，她對記者所購買的安宮牛黃丸表示了否定，認爲並非來自於長中製藥有限公司，而是冒牌假藥。
賊喊捉賊？
“我們的原料投放都有監投記錄，不可能放人工牛黃。”侯淑華說，“我們在半個月前也得到消息，在延吉市場上有冒充我們廠的安宮牛黃丸。”
9月13日，距離記者第一次採訪該廠已經有20多天，長中製藥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聲稱也在進行打假。
侯淑華告訴記者，長中生產的安宮牛黃丸都有國家批准文號，產品的包裝、藥品的顏色及氣味等都有規定，而冒充的假藥包裝顏色較淺。
“半個月前，延吉藥檢所聯繫我們，說在市場抽檢中發現有長中牌的安宮牛黃丸不合格。我們認爲是冒充的假藥，給延吉藥檢所送去了藥丸樣品和包裝樣品。延吉藥檢所也給我們出了報告。”侯淑華透露。
記者隨即請求廠方出示樣品，以便與市場上所購買的安宮牛黃丸進行對比，但對方卻予以拒絕。生產經理張建新告訴記者，公司是訂單生產，生產基地內沒有存貨，而且根據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24號令規定，2007年6月1日前的所有藥品包裝要進行修改，所以，之前安宮牛黃丸的包裝已經進行銷燬。
但當記者再次要求廠家出具其提起的“延吉藥檢所的報告”時，侯淑華解釋說，因爲在長春白城子地區也 有人舉報發現假的長中牌安宮牛黃丸，所以公司已經向長春市稽查大隊報案，所有資料都留在稽查大隊。
2007年9月14日，記者來到長春市藥監局，在市場安全監督科，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如果對方說是在長春市稽查大隊報案，那麼應該是在已經分離出去的長春市稽查分局。隨後，《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前往長春市稽查分局進行了解。
當天下午，長春市藥監局辦公室遲姓工作人員協助記者進行了查證，結果是長春市稽查分局和雙陽區藥監局都沒有接到過長中製藥有限公司對安宮牛黃丸的舉報，更沒有看到延吉藥檢所爲長中製藥公司出具的報告。
“到市局舉報，程序也不對。如果在延吉發現，應該在當地報案，而且長中製藥在雙陽區，廠家也應該到雙陽區藥監局舉報。”遲姓負責人簡略解釋了有關程序。
隨後，記者又向延吉市藥品檢驗所求證，該所主任沒有作正面回答。
截至記者發稿時，長中製藥有限公司依舊提供不出所謂的打假證據以及延吉藥檢所爲其出具的證明，甚至生產的樣品和銷售記錄也沒有蹤影。
但在市場上，2.5元至3元的長中牌安宮牛黃丸依然銷售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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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宮牛黃丸：出自清代人吳瑭所著的《溫病條辨》，由牛黃、犀角、麝香、黃連、黃芩、生梔子、硃砂、珍珠、冰片、明雄黃、鬱金組成，與紫雪丹、至寶丹並稱“中藥三寶”，主要用於高熱昏迷、熱入心包、痰迷心竅。肝昏迷、中風、病毒性感冒，包括小兒高熱等，都可以用安宮牛黃丸作爲急救藥物，主要用來促使昏迷病人復甦(促醒)。
2003年，國家發展改革委下發《關於制定公佈107種中成藥價格的通知》中確定有安宮牛黃丸(天然牛黃)的零售價格爲106元/丸、145元/丸(北京同仁堂)、136元/丸(杭州胡慶餘)。《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郭新磊劉知彥 發自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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