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的一大愛好就是聽長輩講故事,而奶奶最大的愛好又是講過去的事,再加上時不時追問一下別人,所以對家裏幾代以內的事情,基本上是爛熟於心。
關於父母的婚姻,我斷斷續續聽過許多講述。奶奶曾經下結論:“像你爸爸媽媽那樣,就算行啊。”在我們那裏,一個“行”字,包含了最大的肯定和讚許。
我自己也認爲,父母的婚姻,體現了造物的神奇,一種點石成金的力量。他們,是人間真正的絕配,曠世的緣分。
我的爸爸,是一個生不逢時的人。他酷愛讀書,至今仍手不釋卷,常常津津樂道於當年他的作文是怎樣寫的,怎樣被老師在班上當作範文朗誦。但手無縛雞之力,無論家務活還是農活,樣樣不在行,是一個典型的書生。趕上文化大革命,他是沒有升學的機會的。但後來有當兵或當教師的機會,憑他初中的學歷(實際上是農中。他是考上了初中的,因爲身體不合格,只能去上農中),本來是有資格的。可他身體不好的弱點,讓他失去了這些機會。據說當年考試的時候一個照着他抄的女士,還考上了初中(當年考上初中,也是不容易的),後來做了老師。這位老師我認識,在我幼兒園的時候,教過我。
就這樣他留在了農村。有一句話叫:百無一用是書生。他不僅是個書生,還身體不好。這在農村以力量來衡量人的世界,很不可避免地被列爲最末一等人。直到二十五六歲,他還沒有找到對象。
家裏管事的奶奶本來已經把他列爲了光棍一族,打算讓他一輩子跟着父母過。但仍不免做各種努力,希望能爲他找到對象。
據說還問了鄰居家的一個有些羅鍋兒的姑娘。而人家羅鍋兒姑娘也不肯嫁他。這個羅鍋兒姑娘也嫁在我家附近。等我聽到這裏,才明白爲什麼每次我經過她家門口,她都會很熱誠地跟我聊天,顯出一些關注。一個人,對自己人生大事的選擇,縱然是拒絕了,仍然是有感情的。
就在這個時候,奶奶聽說孃家有一戶人家,相親的男方沒有看中女方。奶奶就去打聽,看看是怎麼了沒有相中。要知道,在農村,歷來是男多女少,沒有看中女的,就有些奇怪了。打聽的結果是,男方說那個女的CHAO面相(就是有點傻的意思)。於是奶奶這邊就安排了跟女方的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