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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涌 最近讀了袁曉明先生在早報上發表的關於美國大選的文章，文章中稱：“許多美國的選民，尤其是一些民主黨的選民，完全可能就因爲‘女人＋黑人’而把希拉里、奧巴馬送進白宮，也許這不怎麼合乎邏輯，但有許多美國選民就那麼簡單，他們要的就是‘女人＋黑人’這種時代‘進步’的感覺。” 按照袁先生的邏輯，希拉里和奧巴馬入主白宮的機會之所以勝過共和黨候選人，並不是因爲他們有更好的素質和能力，而是因爲一些美國人爲了證明自己“進步”，一定要選女人或者黑人，是不講邏輯的選民讓民主黨佔了便宜。若照這麼說，賴斯身兼女人和黑人，豈不是更能輕易獲勝？ 現實情況其實正好相反。白宮兩百多年來是白種男人的領地。這個傳統要改變，需要克服的障礙非同尋常。許多民主黨人開始不支持希拉里，就是因爲不相信女人能當總統。許多黑人不支持奧巴馬，一是不相信他能選上，二是覺得他選上了肯定會被暗殺。說女人和黑人在美國競選總統能夠靠自己的性別和膚色佔便宜，實在是在寫政治幻想小說。 其實，對目前民主黨候選人在總統大選中佔優的事實，用常規的、嚴肅的政治分析很容易看清楚。這裏有兩個問題，一是在“勢”，一是在“人”。本文只談“勢”這一頭。 美國的政治格局基本上是五十比五十。要在這種格局中獲勝，爭取中間派選民就是制勝之道。2000年布什以“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爲口號參選，立即獲得本黨的擁戴，一大原因就是他比較溫和，既有保守主義的原則，又爲中間派選民接受，最有希望獲勝。但即使如此，他也不過是在一場有爭議的大選中獲勝，優勢幾乎等於零。可以說，布什雖勝，其社會基礎實際上非常薄弱。 但是布什入主白宮後，卻沒有向中間靠、擴大自己在獨立人士中的接受度，而是急劇右轉，把南部保守主義作爲自己的基地。這樣一來，他的社會基礎更堅實(有了一羣狂熱的支持者)，但也更狹隘。“9·11”這樣的刺激性事件，容易使人們失去冷靜的頭腦，提高了極端路線的人氣，給布什的右翼政策帶來了天賜良機。可惜，布什在此後的政策上出了錯，使國家陷入伊戰不能自拔，不僅民望日低，也傷害了保守主義的信譽。共和黨勢低民主黨一頭，也是常理。更重要的是，布什執政幾年，改變了共和黨內部的結構，使南部基督教保守主義獨大。共和黨簡單地說可以分兩派：一派是傳統的新英格蘭式的共和黨，後來轉到西部。這派主張小政府、堅持財政紀律、親企業、鼓勵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但在社會政策上則比較開明自由，不主張政府幹預私生活。另一派可以說是宗教原教旨主義，集中在南方，核心是反墮胎、反同性戀，對人的私生活很有侵犯性。到尼克松爲止，共和黨總統多屬於前一派。里根則把兩者團結爲一，但還是以前者爲主。布什則是單純依靠後者，把前者疏離，中間派選民就更丟了。 如今共和黨中比較出衆的幾個候選人，如朱裏安尼、羅姆尼、甚至麥凱恩，都是新英格蘭或西部的共和黨人，南部保守主義拿不出一個像樣的人來。這並不是說這派帳下無人，而是這派人太狹隘，除了墮胎、同性戀等事情外，沒有什麼別的政治創意，難以贏得全國選民的支持，連布什當年自己也不是打這種旗號上來的。所以，共和黨只有依靠朱裏安尼等更溫和的政治家。可惜，由於布什主義奉行多年，南方原教旨保守主義成了黨內“當家的”，這些在全國有競爭力的候選人，必須扭曲自己的觀點去討南部的歡心，羅姆尼因此纔會臨時改變自己在墮胎等問題上的立場。可惜，對南部勢力討好討得太過分，在全國的大選上就喪失了競爭力；全不管南部勢力，又怕無法獲得黨內提名，這不免裏外不是人，自然風頭看弱。 不過，希拉里畢竟是女流之輩，很難抵抗人類有史以來對女性的偏見。我個人雖然看好希拉里，但認爲朱裏安尼獲勝的可能性還是相當大的。而且，如果朱裏安尼入主白宮，就能轉化共和黨，使其擺脫南部原教旨主義的劫持，使共和黨回到那種自由、不干預個人生活的小政府的傳統中。這對共和黨來說，不失爲一個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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