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一間小小的診室,坐滿操着各式各樣口音的患者。因爲同一種疾病,命運之手把他們從天南地北帶到這裏。在連續追訪的一個多月中,記者深深感受到,到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艾滋病診室看病,對於很多感染者和患者來說,除了尋求對抗病魔的力量,也是享受可以袒露真心的一刻。
這間普通的診室,每天都在上演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在這裏,有人勞燕分飛,也有人找到一生中的真愛,有人體會到世態炎涼,也有人尋覓到相知相惜的知己。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前夕,本報推出“廣州艾滋門診紀事系列報道”,爲您講述發生在艾滋病門診的故事。記者雷坤
與其說是診室,這裏更像個朋友聚會的場所。從週一到週五,每天早上8時30分,人們陸續從四面八方趕來這裏,他們之中有老人、嬰兒、孕婦,有面色各異的夫妻,有父母兄姐陪伴下的患者,也有民警看管下的戒毒者。在這裏,他們只有一個身份——艾滋病患者。診室裏最常見的一幕,是新來者與先到者熟絡地招呼,新結識的朋友則在候診空隙忙着交換電話、QQ號碼。和患者難得的放鬆相比,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艾滋病科主任蔡衛平的心情要沉重很多:“病人越來越多,可醫生卻越來越少。”
不少醫護換藥誤扎過自己
“早先的時候,艾滋病並沒有獨立出來,沒有專門的診室,也沒有專門的病區。”市第八人民醫院艾滋病科主任蔡衛平說,直到兩個月前,由於人丁過於“興旺”,艾滋病診室真正擁有了候診區等的自己的“地盤”。
每天早上8時30分,護士阿丹準時上班。穿上護士服、小心地戴上口罩和手套,阿丹坐到自己的位置,她的面前,是一排一排預備裝血樣的玻璃瓶。“瓶蓋的顏色不同,表示檢測項目不同。”阿丹的身後,幾面牆壁旁都豎着一直頂到天花板的櫃子,每扇櫃門上都寫着編碼。“所有患者的病歷資料都在這裏,到了該複診的時候,我們會提前打電話提醒病人,把他的病歷找出來,看完再收回保存。”阿丹說,服藥幾年之後,患者會陸續出現抗藥性,這時就需要更換治療方案。“這個一定要看病歷才能知道”。根據估算,存在這裏的病歷資料至少有數百份。
阿丹告訴記者,早先她在病區照顧住院的艾滋病患者,這幾年則固定在門診。“沒人願意到艾滋病病區,別說招醫護人員了,就連找個掃地的阿姨,都比別的病區費勁。”在艾滋病區工作,最害怕的就是值夜班,黑漆漆的夜裏,一個小姑娘負責整個病區的病人,有時趕上幾個病號換藥打針,不小心就會扎到自己手上。“忙得厲害了,好多人都誤扎過,不過還好,沒有醫護人員感染過。”應付吸毒的艾滋病患者,也是護士們犯怵的事,“有人發起毒癮,把大小便都拉在牀上。”
艾滋病區護士也常面對歧視
“都說艾滋病患者受歧視,其實我們醫護人員也是一樣。”阿丹說,除非很熟的親戚朋友,平時在生活中,他們都很少談及自己的工作。因爲害怕,甚至連老朋友都連帶着疏遠了。艾滋病的所造成的鴻溝不僅存在於普通人和感染者之間,也存在於艾滋病醫護人員和其他醫護人員之間。記者瞭解到,因爲擔心男友不接受,有些艾滋病科的姑娘一開始並不告訴他們實情。“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兩人本來相處得很好,可一說自己在艾滋病科做護士,男友馬上變了臉色,再後來就藉故疏遠,本來大家都很看好的戀情,就這樣黃了……”
患者門診演繹“艾滋戀情”
不過,和艾滋病患者呆久了,阿丹也找到自己的樂趣。阿丹說,艾滋病患者在自己的生活中需要隱瞞,只有到門診看病的時候,他們才能展示自己真實的一面。每次開診除了手腳忙,嘴裏從來都沒閒着的時候。“有時,他們也會很真誠地邀請我們上家裏去玩兒。現在每天都有很多老熟人過來,不過新面孔也越來越多。”
記者瞭解到,來艾滋門診看病的患者和義務幫忙的“紅絲帶”志願者之間還發生過一段佳話。門診有獨立空間之前,一直在“紅絲帶”裏面開診,病人等待就診的時候,常常和志願者聊一會兒天。一個志願者阿文,本身也是HIV攜帶者,和一個患者聊天時擦出了火花,進而發展成戀人。今年4月的時候,兩個人“拉埋天窗”,沒忘了爲自己牽線的月老,還專門回艾滋病診室派發喜糖,羨煞了不少單身患者。
醫患比例越來越失調
診室越搬越寬敞、開診時間越來越長,還有不少患者慕名從外省趕來求診。但是,艾滋病科主任蔡衛平卻憂心忡忡。“病人在增多,但是醫生不僅沒增加,反而還走了兩個。”蔡衛平說,現在抗病毒藥物已經有20多種,可以據此制定數十種雞尾酒療法的治療方案,這幾年來,對艾滋病的治療有了很大進展。但問題是治療手段越來越進步,人們對艾滋病的態度卻未能與時俱進,歧視和偏見無處不在。
據悉,艾滋病患者中,相當一部分是吸毒感染,有些住進了病房,但毒癮並未戒掉,時時發毒癮大鬧醫院。還有的被家人拋棄,即使病治好了也不願出院,乾脆以病房爲家,把病區當成了養老院。對於這些,醫生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廣州現在建了一所專門的醫院,準備收治吸毒的艾滋病患者。”蔡衛平告訴記者,聽說病房已經建好了,但是遲遲沒法開張。“最大的難題還是缺醫生護士。衛生部門希望我們艾滋病科派人過去,我們哪抽得出人手?”
“我覺得對待艾滋病患者,應該用一顆平常心,不要過度恐懼,也不要過度同情。”總結和艾滋病患者相處的經驗,蔡衛平說,把他們當普通人,讓他們安心過正常的生活,這是對艾滋病患者最好的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