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貨公司週年慶的流行服飾特賣現場,我的邏輯推理乃至於預測未來的能力正面臨空前的考驗。高價的毛皮,應該是可以維持經久不衰,理應趁折扣大舉買進;已經風靡一陣的金屬風單品,肯定不久就會被打入冷宮,只能慎選價格平易的實穿款式,期待在風潮後不致造成太大損失;拿破崙風的最新流行,既不適合我且所費不貲,就算特賣品傾巢而出,也萬萬不可動心……對女人來說,每兩三個月就要被徹底推翻的服飾流行,一直讓我們追趕得筋疲力盡;這讓我不免突發奇想,如果女人也能仿效葡萄酒,一襲“紙衣”就一穿數年(或數十年),或許是更符合環保的理想方式?
但當我再仔細尋思,卻發現妝點外表的“服飾”之於葡萄酒的重要性更甚過女人。因爲在所有酒款的“面目”都幾乎一致、性格都隱藏在暗色瓶子,沒有談吐、儀態、風采、幽默可供參考之際,驟下判斷時所能倚靠的,竟然只有那用漿糊粘着的一張薄紙。然而,當服裝的功能對我們而言遠超越蔽體禦寒而還需襯托地位、修飾身型的同時;葡萄酒的“服裝”,除了可能像釀酒師或酒廠建築,多少反映出葡萄酒的性格之外,搭配明星釀酒師、設計名家打造的酒莊建築一齊結成套組,以彰顯葡萄酒未被言明的風格、打造純然虛構的身分,似乎也成爲這年頭的酒標不得不揹負的時代意義。
難道葡萄酒也須要“衣裝”來僞造某些根本不存在的特質,或者愛酒人應該只是笑笑,忽略這些看似不重要的小事?走進任何賣場,隨便挑一款法國波爾多地區的酒,你很可能會遭遇一種沒人認得的家族徽章、一個或繁或簡的城堡圖案,被數萬家不知名的小農,或真有幾百年歷史的名莊,拿來作為酒款具備“尊貴”和“傳統”的徵象。另一方面,在新興的葡萄酒產區如澳洲,從火鳥、袋鼠到無尾熊在內的各種動物,都可以因爲簡明易懂且圖像鮮明,而成爲酒標上最受青睞的品牌替代符號。
當然,在爲數衆多的葡萄酒中,免不了有少數社交名媛,是必須按四時添購新衣,且非名家設計不穿的特例。從1945年起每年請來藝術名家量身打造手工訂製服的波爾多慕東酒莊(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就是讓達利、畢卡索、安迪沃荷等多位大師都乖乖奉上畫作給酒廠作為酒標的例子。於是,在單純的葡萄名酒和標籤之外,這款酒還更多了些旁人所不能及的藝術氣質和獨特性;新近剛推出的2004年酒款,酒莊更史無前例地以“紀念英法友好協議簽訂百週年”的名義,邀請在藝術方面據稱也有深厚造詣的英國查爾斯王子,提供一幅他個人的畫作以為酒標。於是,這個夾在兩個絕佳年份之間難免顯得尷尬的年份,卻因爲身上添了王子(或不久後的國王)手繪的法國風景圖片和親筆題字,而立即尊貴了起來。
可惜對我來說,相較於穿著王子手繪華服且鮮有機會降價求售的名“貴”葡萄酒(2004年的市價約在七、八千元左右);在設計師品牌季末出清之際多撿點便宜,顯然能帶來更多立即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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