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千萬人,吾往矣!曾經艱難險阻,她十年不輟,既然身穿白衣,就對生命負責,在這個神聖的崗位上,良心遠比技巧重要。作爲一位醫生,她治療的不僅是身體的疾病,也讓這個環境的機體更純潔。”
三月八日,是屬於女性的節日。在這一天,少不了有人把女性比作鮮花,嬌嫩、豔麗、清雅……無論屬於哪種如花的美麗,比外表更美的,是內心對真善美的嚮往和追求;在這一天,也會有人用水來讚美女性,晶瑩、柔和、純淨……然而比這些更能打動我們的,是女性如水一般的力量——看似柔弱,卻能戰勝一切坎坷與不平。
總有一種力量,震撼着我們的心靈!
陳曉蘭,一位許久沒有穿過白大衣的白衣天使,憑藉着她對生命的尊重、對正義的執着,以她長達10年堅持不懈打擊假劣醫療器械的行動,感動了中國。
2008年2月17日晚上8點,陳曉蘭當選“2007年度《感動中國》人物”。《感動中國》推選委員于丹,在推薦陳曉蘭的時候這樣寫道:一個弱女子冒着生命危險揭露行業潛規則,她代表了這個社會核心價值的方向。
追求真 追求美 鵝黃色的羊毛衫搭配着黑色西裝褲,脖子上圍了一條褐色絲巾,當陳曉蘭在潮水般的掌聲中出現在中央電視臺“2007年度《感動中國》人物”頒獎典禮的現場時,顯得落落大方。
作爲女人,哪有不追求美的,尤其是上海女人。曾幾何時,風華正茂的陳曉蘭也曾是一位美麗動人的上海小姐,不僅是小夥子們競相追求的對象,甚至連她的相片都曾經被上海灘的照相館掛在櫥窗裏,作爲招攬顧客的宣傳。然而,當你端詳坐在央視主持人白巖鬆面前的陳曉蘭時,你不難發現歲月的艱難已經悄悄地印在了她的臉龐,10年“打假”的辛酸也時時在她眼中閃現。爲了追求心中那個神聖而美好的目標,她早已顧不得外在的容貌。
陳曉蘭放棄的不僅僅是這些,出身書香門第的她原本家境殷實,她小時候住在三層小洋樓裏,家裏甚至擁有兩個保姆和自己的裁縫、醫生。在開始“打假”之前,身爲醫生的她不但從來無須爲生活發愁,而且非常注重生活的品質和樂趣。原本,她是要爲家裏購置一架鋼琴的,然而在10多年的“打假”歷程中,她已經“自掏腰包”用掉了10萬多元錢。“本來是要買新房子了,連定金都付了,但是現在醫院把我的"四金"扣住了,我沒有公積金不能按揭。”爲了“打假”,她已經被迫提前退休、失去了醫生的豐厚收入,而且“四金”被“強制封存”,除了公積金不能動以外,她既領不到退休金,也享受不到醫療保險。
然而,陳曉蘭並不後悔,她之所以能夠以柔弱的身軀踐行一個醫生神聖的使命,這其中的動力既來自於母親的囑託,也來自於女兒的支持。讓我們將時光倒退到11年前吧,在1997年7月的一個早晨,剛上班的陳曉蘭被一位病人弄糊塗了。這位病人向她反映:某醫生給他開的激光針,一針就要40元,再加上藥費就得100多元。貴且不說,關鍵是這個激光針紮上後不僅很痛,而且讓人渾身顫抖……
“激光針?”陳曉蘭從未聽過,她決定到注射室去看個究竟,從此以後,她的人生道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在注射室,陳曉蘭看到了這種叫做“光量子氧透射液體治療儀”的儀器,儀器上還印有“ZWG-B2型”的字樣。“ZWG”是“紫外光”3個字的拼音縮寫,“這是紫外光,不是激光”。陳曉蘭當時就道破了“激光針”的玄機。然而,醫院的領導卻對此大爲不滿,認爲陳曉蘭的這一句話,影響了醫院效益。儘管陳曉蘭據理力爭,領導只是不屑地丟下一句:“這個光量子儀器是上海醫科大學的陸應石教授發明的,難道人家醫學教授還不如你?”
責任感極強的陳曉蘭並未因此就被嚇倒,她回家請教了教化學的母親。母親不但從專業的角度提出了質疑,而且多方打聽,證實了上海醫科大學並無陸應石教授此人。這些都使陳曉蘭堅定了對“激光針”的懷疑,於是她從醫院借回了一套儀器,開始做起了實驗。實驗結果顯示,經“光量子”充氧後,藥水中生成了絮狀物,若將這樣的“藥水”輸入病人體內,後果可想而知。然而,陳曉蘭發現,多數打過針的病人並沒有留下病史記錄,這意味着無法證實這種針是否會對人體造成潛在危害。
隨後,陳曉蘭調查了23位接受過“光量子”治療的病人,一些接受過10次“光量子”治療的病人出現了重度感染,而且,有9位病人死於腎功能衰竭和肺栓塞。不久,她又發現與這種治療儀配套使用的“一次性石英玻璃輸液器”的生產許可證編號、產品登記號等是假的。
另一方面,醫院卻把“激光針”當作是一棵搖錢樹,每天都有病人在醫生的建議下排隊打“激光針”,最高峯的時候達到了每日80餘人次,其營業額佔全醫院的60%以上。
“曉蘭,你是醫生,有些事情病人不懂,你懂,你要維護他們的利益。”母親臨終前的囑託,陳曉蘭一直記在心上。她一直很後悔沒能在母親病重的時候好好地照顧她,母親的囑託也就成了她堅持下去的力量源泉之一。陳曉蘭的女兒也非常支持她的事業,女兒總說:“媽媽做的都是對的。”不過,與這些相比,陳曉蘭認爲最主要的,是她覺得自己是一名醫生,要對患者的生命負責。
1998年6月,在陳曉蘭多次舉報之後,上海市藥監部門責令陳曉蘭所在的醫院停止使用“光量子”治療,生產廠家被要求停產並回收產品。
女人淚 英雄淚 同年11月,陳曉蘭所在的醫院作出“關於陳曉蘭同志自動離職的處理決定”。遭到報復的陳曉蘭沒有流淚,她沒有被打倒,而是繼續走在她的“打假”路上。
陳曉蘭發現,在那之後,還有不少醫院仍在堂而皇之地使用“激光針”。擺在陳曉蘭面前的是兩條路:要麼就此沉默,要麼“以身試針”取得“打假”證據。她決定讓自己成爲受害者。在去打“激光針”的頭天晚上,陳曉蘭在牀上哭了,因爲她母親有紅斑狼瘡的病史,患紅斑狼瘡的病人連太陽都不能曬,更別說純度很高的紫外線了。當時她父母都去了香港,她害怕自己出意外。
哭過之後,她卻在3天之內先後到4家醫院接受了“光量子”治療,並據此繼續向上級相關部門舉報。而後,1999年4月15日,上海市衛生局會同醫療保險局、醫藥管理局,作出禁止使用光量子治療儀和石英玻璃輸液器的決定。當時上海市醫保局一位負責人估算,以上海全市1000臺光量子治療儀計,平均每臺一天以10人次計,那麼就相當於陳曉蘭每天至少挽回了40萬元的醫保費用。在上海橫行3年的“光量子”終於作古,而完成這一偉業的,正是這位忘我的“受害者”。
2000年6月22日,上海市信訪辦、衛生局等7個廳局就陳曉蘭在舉報過程中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當面道歉,並獎勵她人民幣兩萬元;同時決定將她調到閘北區彭浦地段醫院理療科當醫生,由其原所在醫院補發她兩年的工資,並補繳“四金”。但儘管是向陳曉蘭道歉,一位領導還是不忘教育一下這個“刺頭”:“陳醫生,你可要珍惜這次工作機會啊。”
聽到這樣的話,陳曉蘭內心的委屈再也無法抑制,她放聲大哭起來。她又何嘗不想珍惜工作機會呢?但是如果是面對更應該珍惜的東西——醫生的使命和榮譽,她寧願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工作。
在新的崗位上工作還不滿一年,一種叫做“鼻激光”的新型治療儀器再次打亂了陳曉蘭平靜的步調。經她調查發現,這種治療儀器的註冊證號是過期的。怎麼辦?該不該“珍惜這次工作機會”呢?“掂量一下生命的重量,我還是要管。”陳曉蘭在“2007年度《感動中國》人物”頒獎典禮上回憶着當年的情景,平靜地對主持人說道。
在陳曉蘭不懈的努力下,2002年4月,上海市藥監部門取締了“鼻激光”。令人心酸的是,這位“打假醫生”再次跟她的打擊對象“一同下崗”了——院方通知她以“工人編制”退休。然而這一回,陳曉蘭沒有哭。
在多年的上訪中,陳曉蘭不會忘記那一場被媒體稱爲“一個人的戰爭”的論證會。當時具體安排論證會的官員在開會的前3天才通知她,使得她無法去請跟她觀點一致的專家一同出席論證會。於是,陳曉蘭不得不在3天后獨自面對那些與她觀點對立的專家和官員。論證會前一晚,她把自己關在北京的招待所裏苦背醫書,揹着揹着,傷心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陳曉蘭並不是爲自己孤立無援的境地而感傷,她是覺得,如果自己“寡不敵衆”輸掉了論證,那麼“全國的老百姓就都跟着輸了”。擦乾淚水,陳曉蘭,這個堅強的女人,在論證會上以自己鎮定的表現回擊了圓滑的官員和傲慢的專家。
陳曉蘭其人 陳曉蘭,1952年12月14日出生於上海。1969年3月赴江西插隊,1989年完成(醫士)中專自學考試,隨後進入醫療衛生領域工作,2001年完成(臨牀醫學)大專自學考試,2002年12月31日被通知以工人編制退休。
十多年來,由於陳曉蘭不懈舉報而被查處的假劣醫療器械和治療方法包括:光量子透射液體治療儀、石英玻璃輸液器、鼻激光頭、光纖針、半導體假冒的氦氖激光血管內照射治療儀、血管內激光和藥物同步治療、傷骨愈膜和靜輸氧。
陳曉蘭其言 陳曉蘭常說的一句話:“我是醫生,我在和生命打交道!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在陳曉蘭的個人主頁上,她這樣自我介紹:“我是一名醫務工作者,是上海市的一名普通醫生。近年來,堅持舉報國內醫療機構內部以及醫械生產企業存在假冒僞劣醫療器械,以及由假劣醫械導致的欺詐性醫療服務等問題,得到了有關部門的重視和肯定,也得到了許多同行和普通患者的理解和支持,我深爲感動。這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心,將這條醫療打假之路走下去,爲和諧社會盡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和義務。”
陳曉蘭的網名是“一個有良知的醫生”,她在自己的網文中寫道:“我9年來在醫療領域的"打假"行爲均通過正當途徑,向醫療機構和醫械生產企業的相關主管部門反映,相信法律。我之所以這麼做,正是不願意看到這種加劇醫患矛盾、損害社會穩定的現象再繼續下去。同時,我在媒體的公開報道中也一直在呼籲解決目前醫療環境中存在的一些不合理現象,儘量使用理性的、建設性的方法處理,而避免用破壞性的消極方法來抗衡。事實證明,我的建議、舉報得到了有關部門的重視,並在一些問題上取得了非常有意義的進展。我非常珍惜這種得來不易的良性互動。”
Shangshang:看完陳曉蘭的事蹟,我唯一的感受不是感動,而是崇敬,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我只能想到“偉大”。
受害者N:陳曉蘭醫生需要的是一個獎盃和一束鮮花嗎?不,她更需要的是做醫生的權利。對於一位醫生來說,這是她的基本人權。當這一權利被剝奪,每個人都不能不哀傷。而讓一個好人哀傷是社會肌體的病態。
一個被您感動、影響的高中生:陳曉蘭醫生人美心也美,我和我的同學們都非常佩服您的正義、無私與敬業!同時,很重要的——祝曉蘭阿姨身體健康。加油!!!
除了真心讚美和進行理性探討的言論外,在網上各大論壇都會有一些針對陳曉蘭的肆意謾罵和人身攻擊。對此,陳曉蘭的支持者表示:“有些不乾淨的留言您大可不必在意,那些可能是被您舉報過的無德無恥的真正垃圾。”
她,如此看待生命 百里
兩性之中,女性扮演着孕育生命的角色,女性對於生命一定有着特殊的理解;醫生,一個以挽救生命爲天職的職業,醫生眼中的生命自然也會不同於常人。那麼,陳曉蘭這位女醫生又是如何看待生命呢?
當她意識到“激光針”會威脅到患者生命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不顧自己的紅斑狼瘡家族病史,不顧“激光針”同樣可能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在“打假”這條路上一直前行。陳曉蘭在“2007年度《感動中國》人物”頒獎典禮上說:“醫生的職業,它的責任感讓我這麼做,沒有做好,我就必須把它做下去,我有了這樣一個選擇,沒有退路,沒有退路……”
在陳曉蘭第一次舉報“光量子”之後,她所在醫院讓陳曉蘭在家自學。據消息靈通人士稱,突然有一天,醫院通知陳曉蘭回醫院上班,原來,院方背地裏組織了4名打手,策劃將她打昏後送進精神病院。所幸,一位有正義感的同事提前打電話通知了她。不過,陳曉蘭所受的並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威脅。據悉,某位區衛生局的局長在跟她談話時,特意安排了一位精神病院的副院長對她進行診察,顯然,這無異於當面辱罵她是精神病。然而,在人身安全、精神安全受到雙重威脅的情況下,陳曉蘭仍然堅持着自己的事業。
2003年的一天,陳曉蘭準備到北京去上訪。在她剛登上列車,正在整理鋪位的時候,一位神祕男子便如影隨形地出現在她身旁。在軟磨硬泡均不奏效的情況下,對方惡狠狠地威脅說:“陳曉蘭,你到不了北京!”火車是開動了,恐懼卻也開始縈繞在陳曉蘭的心頭。思前想後,她給母親的老同學王伯伯打了個電話,說如果她回不了上海,請王伯伯代爲照顧她的女兒。事實上,在她母親臨終前,正是將陳曉蘭“託孤”給這位王伯伯的,不想,自覺生命受到威脅的陳曉蘭竟也托起孤來。
陳曉蘭沒有退縮,因爲她把白大衣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然而由於她“打假”的行爲觸犯了既得利益集團,因此她不得不早早地脫下了心愛的白大衣。“醫生這個職業是我從小就嚮往的,我就想,等我死了以後,給我穿上白大衣,帶上我的職業資格證離開,那就永遠沒有人剝奪我做醫生的權利了。”陳曉蘭曾動情地說道。
在這個屬於偉大女性的節日裏,我們應該把由衷的敬意,獻給這位崇高的女性,沒有穿白大衣的陳曉蘭醫生。